顾夫人气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想嫁给辰王做辰王妃,有什么错了?你之前不也是一门心思想着让女儿嫁入高门吗?要不然你能巴巴地特意给辰王殿下送请柬?现在人家看不上你的女儿,你就想着让女儿收心,哼,你的心思收得倒是快。”
顾侍郎也被气个不轻:“你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好男不和女斗。
顾侍郎一甩袖子,大步出门,反正此处不留爷,爷自有去处。
正房给他脸色看,他还有二房三房四房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妾室呢,总有人软语笑脸,比看大夫人的驴脸好看的多。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留下一句:
“以后瑾儿的婚事你少操心!我会亲自给她选一个好夫婿,这个二丫头,可比你生的丫头有出息多了!”
顾夫人被这句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丫头婆子在她背上拍打了好一阵,她才睁开眼睛,只觉得胸口堵塞,额角突突的疼。
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
顾夫人病了,卧床不起。
和穆家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顾思瑾不但逃过嫁给渣男的命运,还在父亲心里的位置得到提升。
在顾府,有眼珠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家里的风向变了。大小姐不那么吃香了,最近受宠的人变成了庶出的二小姐。
顾侍郎还特意请了饱学鸿儒来专门教顾思瑾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至于女红针黹一类的,反倒不那么重视了。
顾思瑾的娘高兴得合不拢嘴来,每天都和做梦一样,生怕一觉醒来这美梦就醒了。
她本来在府里地位不高,曾经是顾夫人的一个粗使丫头,一天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上了顾侍郎的床,事后差点被顾夫人给打死。
也亏得她命大福大,养好伤之后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也不敢声张,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后来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顾侍郎就将她收了房。
反正男人嘛,多一个女人不多,少一个女人也不少。
顾夫人自然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对她不好,对她生的女儿顾思瑾也不待见,母女二人活得小心翼翼,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可以欺负娘儿俩。
后来顾思瑾渐渐长大,她容貌算不得出色,可擅于揣摩人心,渐渐地就巴结上了大小姐顾曼茹,对顾夫人也加意讨好逢迎,母女二人的待遇总算比过去强了些。
但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的派人赏赐东西,上好的绫罗绸缎和胭脂花粉,还有精心烹制的吃食点心,流水般的不绝送进了母女二人的院子,还是生平头一遭。
顾思瑾倒是泰然自若,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份气度落在顾侍郎的眼中,越发觉得这个女儿不是池中物。
*
凝香阁中,沈念儿将手中的信纸送到火苗上。
很快,就变成了一团灰烬。
一切都尽如她所料,顾思瑾现在总算是表明了态度,她这番心思没有白费。
呵呵!
绿芜虽然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可是看到小姐读了信之后,脸上露出笑容,她也觉得开心。
最近府里乌烟瘴气的,除了凝香阁里新招来的几名下人,只要出了这门,就没有人给他们好脸色看。
就连被赶去马房的揽春,都有胆子跑来说风凉话。
好几次绿芜都气得忍不住要冲出去理论,全被沈念儿叫住了。
“绿芜,不过是几声汪汪的狗叫,你要是觉得吵呢,就扔一块肉骨头过去,保准马上它就闭上了嘴。要是不想扔骨头呢,就让它继续叫。反正叫累了,它总会停的。”
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绿芜居然觉得有道理。
凝香阁里的人对外面的叫嚣讽刺,全都和沈念儿一个态度,置若罔闻。
王管家看不过,过来把人都赶走了,他也想把这事告诉沈瀚文,怎奈尹氏特意把他叫了去,对他说老爷近来公事繁忙,最好别拿家里的事去惹老爷心烦。
这是警告。
有尹氏压着,这些事情一点儿风声也没漏进沈瀚文的耳朵里。
在沈瀚文面前,尹氏对沈念儿仍是一个关怀备至的慈母。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绿芜的脸色就变了。
“又来了!”
沈念儿却是微微一笑:“是祖母大人的人来了么?今儿个到是来得挺早。”
她口中的这个祖母大人,说的正是沈瀚文从乡下老家接过来的杨氏。
听到祖母大人这几个字,绿芜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小姐,你还叫她祖母,她对您那样……哪有一点当人长辈的样子!”她气愤愤地开口。
“长辈就是长辈,她对我如何都是该当的,身为晚辈岂可口出怨言?就算心里有怨气,也是不对的。”
沈念儿嘴上慢悠悠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连绿芜也看不明白了。
“你去请祖母大人的人进来小坐片刻,我收拾一下便去给祖母大人请安。”
沈念儿又笑了笑。
说起这位杨氏,倒真是不简单的人物呢。
出身风尘,却能摇身一变成为沈家的嫡母正室,身份为沈氏宗亲所不容,可沈瀚文提起她的时候,始终十分恭敬。
当年若非发生一场变故,沈瀚文必会奉养杨氏终老。但那场变故发生之后,杨氏便被送回了乡下老宅,每年送去的银两也从未缺过,足以让杨氏衣食无忧。
沈念儿对这位祖母没什么印象,府里也几乎没有人提过杨氏的名字,但她却知道,尹氏很不喜欢这位名义上的婆婆。
因为这么多年来,尹氏一次也没有提过她的名字,就连下人们也不许提及半个字。当然,沈府的下人们已经没几个人还知道沈府有这样一个人物。
杨氏派来的人夏婆子进了沈念儿的闺房。
沈念儿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绿芜给她梳发,头也未回,只从镜中瞄了瞄对方。
夏婆子先是皮笑肉不笑的给她请了安,不等她开口便直起身子。
“小姐,老夫人让我来问一下,为何到了请安的时间还不过去?还以为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耽搁了,原来还在这儿梳妆!”
语气不善。
绿芜生气,正准备开口斥责,沈念儿看她一眼。
沈念儿不紧不慢地道:“我母亲和若云妹子都在慈寿斋么?”
“夫人和表小姐一早就去了给老夫人请安,就小姐你没到,你还是快点,别惹老夫人生气。”夏婆子语气骄横,分明没把沈念儿看在眼里。
她本来是在尹氏身边服侍的人,杨婆子进了府之后,尹氏就将她派到了杨婆子身边贴身服侍,刚去的时候她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跟了杨婆子之后,才尝到了颐指气使的好处,整个人都变得骄横了起来。
尹氏这次一反前态,对杨婆子的态度恭顺不说,还特地安排了府里最好的慈寿斋给杨婆子,一口一个婆婆,半点也没有轻蔑之意。
沈瀚文看在眼里,自是颇为满意,他心里唯有一点担心也消失了。
婆媳相得,家和就会万事兴。
杨氏来自乡下,穿戴土气,又是出身风尘,她进府之前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少不得要背地里议论一番,也没有人把这个乡下来的老太太放在眼里。
但杨氏还没进府,尹氏就颁下严令,任何人不得对老夫人不敬,但凡有违者,一律重罚。
杨氏抵京那天,沈瀚文特意修沐一天,亲自领着尹氏等人,恭顺地站在府门口迎接,显得极为重视。
下人们惯会看风转舵,如此一来,岂有人会不明白这位老夫人的位置有多重要的?
沈念儿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夏婆子越是催促,她越是不着急,夏婆子气得脸都红了。
府里上下现在谁不把老夫人当成菩萨一样供着,偏就小姐没长那个眼力见儿,死活非要和老夫人对着杠。
也罢,由着她作死,反正她越作妖,死得就越快。
夏婆子也不催促,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沈念儿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