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静安侯坐在椅子里,一双目光紧紧盯着沈念儿,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要是别人被他这么盯着,早就坐立难安。
沈念儿却好整以瑕地在泡茶。
煮水,洗茶,冲泡……每个步骤都是一丝不苟。
阳光透过窗纸淡淡照在她肩头和发丝上,让她就像个发光体一样,赏心悦目。
静安侯看着看着,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南宫景那小子是不是眼瞎啊!
“侯爷,请喝茶。”
沈念儿把刚冲好的茶端给他,打破了沉默。
她觉得要是再被静安侯这灼灼的目光盯下去,自己的头发都要烧焦了。
静安侯其实不太喜欢喝茶,他喝的更多的是酒。
烈酒。
今天却破例喝了一肚子的茶。
“侯爷,找我何事?”沈念儿问道。
“你知道什么?”静安侯也不藏着掖着。
沈念儿不答反问:“侯爷以为我知道什么?”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隐瞒。”静安侯冷冷道,“别想欺骗本侯,你承担不起后果。”
“如果我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呢?”沈念儿表情很无辜,神态更是小女儿家的天真。
但静安侯才不会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沈念儿,如果你是聪明人,最好和本侯说实话,本侯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要不是儿子看上了她,非娶她不可,静安侯怕是早就忍不住捏死这小丫头了。
“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侯爷想知道什么,总得问出来吧,我又不是侯爷肚子里的虫,怎么能猜到侯爷您想问什么事呢?”
静安侯咬咬牙,这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
“那口井。”
“井?什么井?”沈念儿眨着眼睛,恍然大悟,“侯爷问的是您府里的那口井吗?是不是我掉下去的耳环找到了?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呢。”
她伸出手:“耳环呢?”
静安侯忍了又忍才没伸手掐住她细嫩的脖子。
“沈念儿!”他喝道。
“侯爷不是给我送耳环来的吗?”
静安侯气得喘了半天,才道:“你是如何得知那口井下有东西的?”
“因为我的耳环掉下去了呀。”
“你!”
静安侯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可不管他怎么威胁,沈念儿还是那副一问三不知的表情,像是完全不知道他静安侯府发生的事情。
问到后来,静安侯都有点相信了。
也对。
沈念儿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府邸,更是第一次去后花园,她怎么会知道那口枯了多年的井底有东西,应该只是碰巧而已。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静安侯登时开始心疼那几大箱子礼物来。
早知道这丫头什么也不知道,他何必要用这么多贵重东西来堵她的口?
可送出去的礼物也不好意思再收回来。
沈瀚文没等多久,就看到静安侯猛地打开门,黑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大步而出,头也不回地离开。
侯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紧随而去。
沈瀚文最关心女儿,看到沈念儿平安无恙地走出来,才松了口气。
“静安侯没为难你吧?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他围着女儿左看看右看看。
沈念儿笑眯眯的:“爹,女儿没事。静安侯送来的这些礼物还真不错呢,女儿很喜欢,王管家,派人都送到我那里去,等着以后给我当嫁妆。”
听到这话,闻讯赶过来的尹氏脸都绿了。
她马上道:“静安侯的礼拜是送给他没过门的儿媳妇的,也就是若云的,念儿你若是喜欢,等你出嫁的时候,母亲再给你准备可好?”
她生怕沈念儿拒绝,走过去接住女儿的手,和颜悦色道:“你若云妹妹是从乡下来,家底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马上就要出嫁了,要是嫁妆太少会被别人耻笑的,这些礼物正好给你妹妹添妆,你就大方点,让给若云,如何?”
还没等沈念儿开口,沈瀚文已经不爱听了。
他一拂衣袖:“你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若云若是没什么嫁妆,你就拿出私房银子来添补,这些年来,你攒的家底也不少了吧,你又这么疼爱若云,连她出嫁都舍不得拿出来吗?至于念儿的东西,你一件也别想动!”
沈瀚文直接吩咐王管家,将静安侯送来的几箱子物事全都运去凝香阁,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尹氏碰了一鼻子灰,脸色自是难看得紧。
沈念儿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女儿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若云妹妹家底贫寒,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东西去贴补她?她又不是从娘你肚子里爬起来的,也不是我亲生的妹妹!”
“你……”尹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若是没别的事,女儿要去向祖母请安了,对了,母亲要不要一同前往?”沈念儿对她发出邀请。
她口中的祖母,指的就是杨氏。
那是尹氏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她想都不想就道:“不去。”
“母亲常常教导女儿,百行孝为先,怎么母亲自己倒做不到这‘尽孝’二字呢?要是让父亲知道了,怕是会大大地不快。”
尹氏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她冷着脸道:“你且先去。”
沈念儿就冲她笑了笑,带着绿芜离开了。
尹氏捂着腰,觉得肝疼。
尤其是看到好几大箱子贵重礼物被送到了女儿的凝香阁,她就更是嘴里发苦。
这几天她为了给若云准备嫁妆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尽管她已经打算偷着拿自己女儿的嫁妆去贴补侄女,但那点根本就不够。
她想让若云嫁得风风光光的,让静安侯的人能高看一眼。
嫁妆越丰富,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就会越稳固。
要是嫁妆寒酸了,静安侯府的人只会瞧不起她,更别提以后扶她成为正式的世子妃了。
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给若云的嫁妆准备足!
*
沈念儿先去给杨氏请安。
杨氏不待见尹氏和尹若云,对她的态度倒是颇为慈祥和蔼,见她来了,马上就叫丫环给她端来香茶点心还有蜜饯果子,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吃。
沈念儿心中一动。
前世她对这位祖母并没见过面,直到沈家全族遭难,杨氏因为一直在乡下倒是躲过了那场浩劫。
杨氏和母亲尹氏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她并不是很清楚,加上这十几年来尹氏把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当年府里的老人已经一个不剩,她就算想查,怕是也查不出来什么。
“你喜欢吃就天天过来,祖母让她们做给你吃,看你现在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啧啧,你母亲都舍不得给你吃饱饭!”
杨氏不管什么都能扯到尹氏的身上去,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
就连尹氏为了讨她欢心送了她一只重重的金镯子都挽救不了。
那只金镯子她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收了,却并没有拿人的手软,对尹氏还是该喝斥就喝斥,该责骂就责骂。
弄得尹氏每次来给她请安后回去都不痛快得要死,但还不得不来。
沈念儿经历过上一世的磨难,早就学会了如何分辨一个人的真心还是假意。
这位祖母虽然长年待在乡下,说话粗声大气的,听说出身也不是很好,算起来她和自己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杨氏亲切,也愿意来这里陪杨氏聊天用膳。
用完午膳后,回到凝香阁,她正想眯一会儿,就听到绿芜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老爷来了。”
她忙起身迎接,只见沈瀚文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念儿啊,这秋高气爽的,你怎么天天呆在家里,也不出去和小姐妹们玩玩,年轻姑娘家,不要整天闷着,还是要多出去走动一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