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岛上本有漕帮预存在岛上用作修补海船之用的原木,徐来又指挥帮众在三山岛上伐木,凑齐木料共做了四个木筏,第一个不大的木筏给井真成乘坐;第二个木筏最大,则是江朔、独孤问、独孤湘和徐来所乘;第三、第四个木筏都是中等大小,第三个用于运载江朔和独孤湘的两匹马,为防二马在海上受惊乱跑,将四蹄和笼头都用皮绳在木筏上固定好了;第四个则是备用,放置了行李、干粮等物品。
四个木筏以铁锁相连,不会散逸,井成真不但难以暗算偷袭,想要逃跑却也不能够,江朔心中暗暗称赞徐来外貌看似粗豪,其实心思细腻,安排的甚为妥帖,看来在漕帮众能做到一堂舵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更非只是武功好就可以胜任的。
众人再次拜别秦越人和云姑二人,将筏子推入冰海,井真成自己做的那个木筏结构非常简单,船帆是固定的,遇到风向不对,便只能收帆用一根长竹竿在冰面撑行。而徐来制作的木筏,船帆就精巧的多,可以「调戗使风」,只要不是大逆风,都可以转动帆面吃着风向南航行,此刻又正是冬季,北风盛行,因此木筏在冰海上航行的颇为迅速。
此处徐来又多留了一个心眼,他给井真成木筏上装的是小帆,后面三个木筏上却是大帆,如果井真成斩断铁索,也摆脱不了后面的木筏。
井真成自然明白徐来的心思,但他知道江朔的武艺绝非自己能敌,又知李邕已有南霁云保护,要找到李邕问个明白,怕还少不得江朔从中穿引,故确也不想使诈,反而对徐来的安排坦然处之,更在几个木筏上跃来跃去,前后往来观看,对汉人的手艺赞不绝口。
井真成到第三个筏子上见了两匹马更是颇感兴趣,先看了独孤湘的桃花马,他又是拍打颈背,又是摆弄马掌,看来很是内行,良久才道:「此乃叱拨,是一匹好马,不过此马是临泾宜禄马坊所饲养的,已与西域原种有异了。」
独孤湘道:「井郎,每次见你都是步行,不见你骑马,没想到你还懂马,你怎能看一眼就知道桃花马出自哪个马场?」
井真成道:「遣唐使遴选非常严格,因为人数有限,出来博学大儒,其他人都必须有一技之长,吾成为遣唐使可不是凭着拳脚功夫,而是牧马之术,吾国虽然有也马,但日本马矮小只能做挽马,不产胜甲良马。因此遣唐使也会到大唐买一些良马带回去,然而马这畜生甚是奇特,任是什么宝马良驹只要换了地方,产下后代必然不如祖先,大唐买来的良马,在日本饲养过不了三代便生的和本地马个头没什么两样了。」
独孤问道:「这也没什么稀奇,听说马的体型和饲养地的大小有关系,马场越是广阔,养出的马便越是高大,脚力也越好。」
井真成道:「老丈说的不错,想来是吾国山多地窄,良马不得施展,因而后代都退化了。但历代天皇却都不死心,每次遣唐使都有会携带若干善于相马之人,为的便是买良马带回日本。吾便是凭着这相马的本事才选入遣唐使。」
独孤湘道:「那这桃花马是好还是不好呢?」
井真成道:「早就听闻大唐牧马监之能,今日见之诚不吾欺,此马体型虽然小于大宛原种,但看它的筋骨、肌腱,却毫不逊色,且体型更加匀称,想必耐力更胜大宛马。小女子你来骑乘的话,比高头大马更好。」
独孤湘问道:「这又有什么讲究?」
井真成道:「马经曰,其状则八尺之戎、七尺之騋、六尺之骄、三尺之果下。这里的尺乃是汉尺,戎与騋虽然看似神骏,但凡生的高大的军马,其实耐力不佳,只适合做军马冲锋之用,跳跃颠簸,作为骑乘之用实不如此马,此桃花马高度在騋、骄之间,骑乘舒适又不失威仪,选马之人实是个中高手。」
独孤湘听了甚喜,道:「这
是郭军使亲自给我挑选的,自然是最适合我的马啦。」又对井真成道:「你再看看朔哥的老马。」
井真成初看黄马还不是很在意,但他走近细看,却越看越惊,那老马见他围着自己不住打量,又一直抚摸拍打,它可没有桃花马这么好脾气,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井真成一惊,不禁道:「呀……这莫不是龙驹天马吗?没想到真有这样的马!」
独孤湘道:「井郎,铁叔也曾说朔哥这匹马是天马,到底什么是天马?」她说的「铁叔」便是当年西军派到习习山庄的骑军将领仆骨怀恩,也是朔方军中牧马的高手,便是他告诉江朔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老马是「天马」。
井真成道:「天马之名出自汉代,初将乌孙进贡之马名为天马,后因大宛的汗血马更加神骏,又将汗血马称为天马,汉武帝《天马歌》便有「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之句。」
独孤问道:「诗中说天马汗是红色的,沫是赭色的,恐怕不尽不实,又说天马是龙种,寻常马不不能与之相配,只能为友,怕也是夸大其词。」
井真成道:「不错!其实历朝历代都没有放弃过与西域优良马种配种的努力,根据《汉书音义》记载,天马生活于大宛国的高山之上,但人力无法驯服,于是当地人在山麓放养五色母马,引诱天马前来,生下的马驹号称天马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