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虽然在后排,但他们骑在马上,比前面的步卒高了一截,因此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岛上众人的一举一动,至于说话的声音,就只有内力深厚的江朔才能听清了。
只听安庆绪朗声道:“莽支布,你这是何意?”
马祥仲巴杰道:“安二公子,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吧,值此唐蕃大战的前夕,你带这么个人来找古辛上师是何居心?”
江朔吃了一惊,他只知道马祥仲巴杰是吐蕃“国舅”,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人尊“莽支布”,独孤湘见他惊讶的表情,知道江朔听得到岛上人说话,忙问他听到了什么。
江朔于是将马祥仲巴杰就是莽支布之事悄声对二人说了,好在吐蕃枪盾步卒全神贯注地面向前方,没人留心听见人轻轻如蚊蚋的说话声。
拓跋乞梅道:“马祥仲巴杰出身吐蕃大族,否则他阿姊也不可能嫁给赞普,此人门第即高,又颇有智机,由他以莽布支的身份统领北边吐蕃军,也不算意外。”
安庆绪恚怒道:“这可不是什么‘这么个人’……这是我阿兄。”
躺在担架上的竟然是安庆绪的阿兄,安庆宗?江朔不禁糊涂了,他是得了重病还是被人打伤了?
马祥仲巴杰冷笑道:“值此紧要关头,令兄被打伤了,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原来安庆宗真的是被人打伤的。
古辛上师低头看着躺在那里的安庆宗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如何,我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安郎死在我面前吧。”
马祥仲巴杰道:“上师,此人心脉被毁,活不过这一时三刻了,你又何必为他白白损耗真元?”
古辛上师却缓缓摇头道:“老衲不可打妄语,以龙象功,确实可以助他重聚心脉,虽然仍会阳寿大损,却不至于立时就死。”
安庆绪连忙拜倒,对古辛上师道:“还请上师垂怜,救救我阿兄。”
安庆绪为人阴鸷狠毒,但对他这个同胞阿兄却发乎真心的关心。
马祥仲巴杰喊道:“上师不可,安庆绪这贼厮年纪虽小,却残忍好杀,他只怕恨不得他阿兄早点死了才好,这样他才能做安禄山的世子。又怎会这么好心救他阿兄?这其中必然有阴谋啊。”
这时尹子奇冷冷地道:“有甚阴谋?莽支布倒说说看。”
马祥仲巴杰道:“我看安郎的伤势,说不得是尹先生所为,也不一定吧。尹先生是北溟子爱徒,想必也有此摧心断脉的手段吧。”
尹子奇重重地哼了一声,古辛上师却替他回答道:“打伤安庆宗之人,单论武功比尹先生还多有不如,但他伤人的手法甚是诡异,却又不是烛龙功所能为的。”
马祥仲巴杰道:“上师,就算不是尹子奇所伤,他也可以找人打伤安庆宗啊,总之不能救他们。”
这下轮到安庆绪冷笑了,他道:“莽布支,吐蕃与范阳既已结盟,将来是要平分天下的,对盟友如此不信任,屡次三番言语推诿,却是何故?”
他忽然夸张地拖长音“哦……”了一声,道:“是了,是了,马祥仲巴杰,你原是与高不危私底下勾搭连环,可不是盼着我二兄弟早点死了么?”
他此刻说话不客气起来,也不对马祥仲巴杰以“大莽支”相称,而是直呼其名。
江朔听到这里,心念一动,对独孤湘道:“我记得珠儿姊姊和我说过,范阳内对于未来世子,分为两派,一是尹子奇、严庄等人,效忠于安禄山发妻,康氏夫人所生庆宗、庆绪兄弟;另一派是高不危为首的,效忠于如夫人段氏和她的儿子安庆和。
这两派人互相之间的争斗之激烈残酷,更甚于对外。
安庆宗虽然年长,又在朝中为官,但他雅好文艺,对于做世子却没什么兴趣,早将自己的权利让渡给了二弟安庆绪,他自己在长安洛阳两京拜访各路名流,说他醉生梦死,不思进取也不为过。
而三子安庆和尚年幼,全赖其母段氏,纠集了不少安禄山的重臣为她所用,安禄山手下两大智囊,高不危支持三子庆和,严庄却是二子庆绪的死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