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喉咙也痛,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已经下午一点钟了。
他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宿醉的感觉了。
以前谢佳音在的时候,每次他喝了酒回来,谢佳音都会给他准备醒酒汤,喝了第二天醒来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晚上睡觉也睡的很舒服。
他问过谢佳音那是什么做的,她神秘兮兮的说是秘方。
现在重温这种宿醉的感觉,真是要人命,脑子里像是有人在用小锤子一下一下的锤,那个锤子还是尖的,锤一下那个尖头就往脑子里钻一下,又疼又难受。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睛先去了趟厕所,上完厕所准备出来的时候路过洗脸台,往镜子里瞥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他一张俊脸肿的厉害,眼皮也都浮肿起来。
他向来爱惜自己的脸,看到自己睡一觉起来成了这样,心疼的直抽抽,决定在脸消肿之前他都不出门了。
他走去餐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一口气喝掉大半瓶,才觉得人活过来了点。
他走出客厅,发现茶几上一片狼籍,酒瓶横七竖八的立的立倒的倒。
他记得昨晚上贺凌来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居然也不给他收拾一下。
他也没有收拾的心情,决定等会儿叫钟点工过来收拾。
他忽然发现房子里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他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看到墙边空的狗窝。
突然一个激灵。
糯米呢?!
一般他如果十点还没起来,糯米就会来挠门把他叫醒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他睡的太死还是糯米根本就没来挠门,他是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这会儿他都起来了,都不见糯米,顿时有点慌了。
“糯米?!”
他叫了一声,还是不见糯米跑过来,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他急匆匆的把每个房间都跑遍了,愣是没找到糯米。
后背都急出了冷汗,又去门那边看,结果一看,发现门居然大敞着都没关!
他又急又怒又慌,回房间拿起手机就给贺凌打电话。
电话一通,贺凌才“喂”了一声,他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过去:“贺凌!你tā • mā • de是不是昨晚走的时候没关门!糯米不见了!”
贺凌电话那头都被江衍的吼声给震了震。
十五分钟后,他的车就停在了江衍家楼下。
江衍正满小区的找糯米,看到贺凌,气不打一处来,眼睛通红。
“贺凌要是糯米找不到了,老子杀了你!”
贺凌还算冷静:“你先别急,我昨晚走的时候绝对关门了。”
江衍已然是失了理智了:“你关门了那糯米怎么不见的?!长翅膀飞了?那门都是大敞开的!”
贺凌也有点恼,他昨晚记得清楚,他走的时候还摸了摸糯米才走的,糯米还跟着他到了门口,他怎么可能不把门关好就走了,但是看到江衍急成这样,他也只能先把自己的火气压下,说道:“你昨晚醉成那样,怎么就不能是你喝醉了开的门呢?”
“放屁!”江衍心里慌的不行,又觉得是贺凌昨晚没关门让糯米丢了,气急败坏的说:“我睡死了!怎么可能爬起来开门,我梦游啊我?!”
贺凌也觉得有点离奇,但他路上已经想好了办法,说道:“走吧,先去物业查监控,看看糯米还在不在小区。”
两人直奔物业。
监控贺凌昨晚离开江衍家开始放。
贺凌走后,过了两个半小时,也就是凌晨两点,牵着狗的江衍突然出现在了电梯里。
贺凌危险的眯了眯眼。
江衍则僵硬的一动不动,也不敢看贺凌。
电梯里监控画面显示他蹲下来跟糯米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一直到电梯门打开,他才牵着糯米走了出去。
贺凌幽幽地转头看向江衍:“你不是说你睡死了吗?”
江衍目瞪口呆,刚才怒骂贺凌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张口结舌的看着监控画面:“我、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居然凌晨两点牵着糯米出门了。
贺凌现在也担心糯米,懒得跟他计较,让物业工作人员把视频快进到江衍回来。
江衍回来是半个小时以后,还是被物业的保安扶着回来的,他手里还抓着狗绳,但是糯米已经不见了。
江衍心都揪起来了。
贺凌也皱起眉来。
*
外婆看了一会儿山,就要回屋看电视。
谢佳音和许朝又陪着外婆回到室内,电视剧里正在播一个经典宫斗戏。
外婆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外婆就喜欢看这个。”护工阿姨说着把分装好的西瓜和荔枝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外婆正好馋荔枝呢,不过荔枝上火,也不敢让她多吃。”
荔枝装在了果盘里,西瓜也另外换了个漂亮的盘子装着。
外婆自己拿了荔枝剥着吃,护工阿姨又拿来毛巾给外婆铺在膝盖上,免得荔枝的汁水滴的到处都是。
外婆只管自己看电视,自己吃东西,不管别人,只做自己的事情。
“这些家具都是以前外婆家的家具吗?”谢佳音轻声问道。
房间里有不少她眼熟的家具,看着都像是外婆家里的家具。
许朝嗯了一声:“外婆刚开始在这里住的不习惯,闹着要回家,我们就把家里的旧家具都搬了一些过来,外婆就好多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你跟我过来。”
谢佳音好奇的起身跟着他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许朝打开门进去,谢佳音跟着走进屋里,同时看到了窗边那一架盖着防尘布的钢琴。
谢佳音微微一怔,有些惊喜的看向许朝:“是外婆的钢琴?”
“嗯。”许朝走过去,把上面的防尘布掀开,然后揭开了琴盖,骨节分明而又纤长的手指在上面轻松而又随意地按下几个琴键,仿佛就是一小段乐章。
谢佳音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许朝时候。
那天谢佳音放学回来,就听到外婆房间里传来悠扬的琴声,她本以为是外婆又清醒了,兴冲冲跑去一看,就看到坐在窗边弹琴的许朝。
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高中的校服,白色蓝领的Polo衫校服,蓝色校服裤,黑色的书包放在钢琴边上,他就坐在那里微低着头,专注的弹奏着钢琴。
落日余晖从窗外洒进来,温柔的将他笼罩,在他清冷好看的侧脸上晕开暖色的光晕,白皙修长的手指也晕在光里。
画面美好的像是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场景。
那时候谢佳音不知道他谈的是什么曲,只觉得这钢琴声听起来好像很孤独。
许朝把手从琴键上收回,转头去看还站在门口呆站着的谢佳音,一时也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他那天放学后去看望外婆,他记得那天他心情不好,外婆也一如既往的认不出他,他就在外婆房间里谈了一首曲子。
他弹完一曲,在余音中坐了许久,等到要起身的时候不经意的一转头,才看到直愣愣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谢佳音。
小小的少女顶着一头有些参差的短发,雪白的一张巴掌小脸,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不闪不避的看着他。
居然是谢佳音先开的口,她一点也不紧张害羞,清亮的眸子望着他,问他:“哥哥,你是谁啊?”
许朝问她:“我是许朝,你又是谁?”
她说:“我叫谢佳音,我妈妈叫李玉兰,她在这里当保姆,我跟她一起住在这里。”
十二三岁的少女,脸皮应该是薄的,对社会上的各种职业的高低贵贱也有了基本的认知。
可是她在说她妈妈是这家人的保姆的时候,神情清澈又坦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那时他心底的某处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
原本不知道因为什么而阴郁的心情好像也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如今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她又站在了门口,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呆愣愣的看着他。
许朝平日里总是清冷疏离的眉眼不自觉已经柔软的不能再柔软,叫她:“过来。”
谢佳音就迟疑着走过去。
“坐。”
明明想拒绝的,可是许朝的话却像是有什么控制人的魔力似的,谢佳音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黑白琴键,心里居然生出几分退缩的惧意,她蜷缩着手指:“我好多年没碰过钢琴了……”
许朝打开架上的琴谱:“嗯,我知道,你试试看,看还记得多少。”
听他这么说,谢佳音心里的紧张也淡了几分,轻轻往胸腔里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双手抬起悬空在了钢琴琴键上。
她认真去看琴谱,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不是十二三岁时的好视力,居然有些看不清琴谱,不禁又往前挪了挪,脖子也往前探了探。
许朝垂眸看她一眼:“看不清?”
谢佳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立在她身旁的许朝:“有点看不清。”
许朝于是用手拿起琴谱,往谢佳音面前移了移,调整了一下距离问:“这样呢?”
这是把自己当成人形的琴谱支架了。
谢佳音有些羞赧的点点头:“可以了,看得清了……”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面前她曾经弹过无数次的琴谱,手指时隔好几年,再次落在琴键上,磕磕绊绊的弹了起来,弹了一小段,就错了两个音。
她脸上一热,想停下来,却看到许朝的手指一直稳稳当当的抓着琴谱悬停在她面前,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往下弹,磕磕绊绊的琴音居然也渐渐变得顺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