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刑鸣上位快这事儿,老陈起初是既满意又得意,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狠且准的眼光,能从芸芸众生里头一眼相中一匹千里马,但问题恰恰也出在这里。
老陈是《明珠连线》的总制片,在刑鸣顶班上位前,节目的女主持正是明珠台的当家花旦,庄蕾。
庄蕾人生得极美艳,却没有一个美人应有的那些恃靓逞凶的毛病,听闻刚入台那会儿她笑容甜婉,作风开放,数月之间斩获裙下之臣无数,轻轻松松便坐定了一姐的位置。
庄蕾名义上是老陈的外甥女,实际上却有可能是老陈的姘,新闻中心的人莫衷一是,当着老陈的面从来不敢吐露半句,背地里却没少戳庄蕾的脊梁骨。
刑鸣倒没那些人的义愤填膺,一来见怪不怪,明珠台的文娱中心抵得上半个娱乐圈,水深且浑,远比新闻中心腌臜混乱,以前他在《缘来是你》,也没少被别有所图的领导或赞助商要求“解放天性”;二来人各有志,老陈年过半百,一米七的个头,头发秃了半瓢,身上还总带点酸不拉几的老人臭,就这德行庄蕾还能勇于献身,也实在算不上不劳而获。
可刑鸣自己不愿干这种事,也不是不愿,而是不屑。别看他初入明珠台时成天装腔作势、眉慈眼善,实际上他打小就是个戾气很重的人,不擅长示弱也不喜欢低头,学校里他是全科第一的优等生,而新闻中心的人背地里都管他叫“Iceprince”。
庄蕾后来与明珠台的一位名叫林思泉的新闻主播喜结连理,一个是美艳动人的当家花旦,一个是风度翩翩的首席主播,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庄蕾怀孕七个月后回家待产,《明珠连线》却不能开天窗,老陈得确保找出一个既有能力又不会趁机抢班夺权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刑鸣最为合适。
待孩子呱呱落地,身材恢复原样,回到演播室的庄蕾却没看见一张熟面孔,她没想到才离开几个月的功夫,原先自己的班底竟一个不剩,全被人替换了。
摆明了是一个通房丫头想篡大奶奶的权,庄蕾一状告到老陈那儿,老陈原还不以为意,只当这点事情几句话就能摆平——没想到刑鸣的态度斩钉截铁,他说现在的《明珠连线》皮囊里子都姓刑,不还,不让。
老陈恍然大悟,想到当时刑鸣向台里提出要改版《明珠连线》时,头一个举双手支持的还是自己,可他没想到那一刻起刑鸣的鳞已开始倒逆,爪已开始张扬,他眼中谦逊低调的小王八羔子并非池中物,竟悄无声息地开始化龙了!
新闻中心的年会上,老陈气得脸发绿,手直抖,摇晃着手里一只半空的酒杯,来到刑鸣那桌,当众大骂。他骂他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是过河拆桥的王八蛋,是卑劣龌龊的心计鬼……
刑鸣刚在年会上拿下“新闻中心年度十佳”,正是春风得意,对于众目睽睽下的这些骂声,从头到尾面呈微笑,照单全收。
知道老陈平生所好不过“酒色财气”四字,所以刑鸣自己带来了一瓶82年的拉菲,在他那辆宝马后备箱里还备着两瓶,正打算年会结束就给对方送过去。他暂时还没开罪老陈的打算,想这人心胸不广,眼界不宽,光靠奉承拍马怎么也不可能坐稳明珠台新闻中心主任的位置,背后一定还有些别的因由。
“今天下午我已经跟泉哥道了歉,怪我做事顾前不顾后,没替蕾姐多想一想,还请主任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年轻人计较……”
刑鸣笑得花明柳艳,有些谄媚地替老陈把空杯斟满。老陈骂到这个份儿上,胸腔里梗着的一口恶气差不多已纾解了,但估计酒精上头,他不就坡下驴,反而倚老卖老地抬起一只手,点着刑鸣的鼻子教育他,他说,年轻人就得懂得低调做人,别以为自己瞒着的那点家私没人知道,你那qiáng • jiān犯老爸——
老陈的话音还未落地,一些丑恶的记忆已迅速发酵。刑鸣毫不犹疑地将五万块一瓶的拉菲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第2章
老陈当场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警车都来了。
新闻中心的人赶紧将他送往医院急救,7厘米的伤口,缝了十二针。
病房里的老陈倒是大度,跟民警说都是有些脸面的文化人,也没深仇大恨,就是酒后滋事,私了得了。
事情不了了之,连民事赔偿都一字不提,大伙儿拾掇拾掇心情,欢天喜地过了个年。
但刑鸣自己心里门儿清,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自己眼下的处境却越是湍急凶险。老陈这人喜欢玩阴的,这些年,多少自以为有些能耐的硬茬子都折在了他的手里,哪一回不是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就把对方搞臭、搞烂、搞得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