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伤口处理完毕,虞仲夜才问:“在哪里弄伤的?”
刑鸣张口就答:“餐刀掉在地上,去捡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这话怕是鬼都不信。虞仲夜仍微微皱着眉头:“与廖晖有关?”
“不是。没有。”刑鸣也仍摇头,甭管对方信与不信,坚持说是自己碰伤的。
还能怎么说?手上这点伤无足轻重,忍得了,也必须忍。指望虞台长与他小舅子动真格的替自己出头?还是指望一个外人理解他的悲恸?
半晌,虞仲夜用手指擦过刑鸣的脸颊,捏着他的下巴向自己靠近。他们对视如同对峙。直到虞仲夜的眼睛里似多了些与情欲无干的东西,然后在刑鸣的眼皮上吻了吻,说:“我们鸣鸣懂事了。”
第51章
“懂事”二字,对他来说,便是经历一次次“弓满弦易断”的教训之后,学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咽下满嘴黄连似的苦。刑鸣的喉咙口被这种苦味呛得发痒,脸上那点笑容倒更开了,映着一脸病态的苍白,整个人愈发显得光艳。他把脸往虞仲夜的胸前蹭了蹭,努力装出乖巧温驯的样子:“又没人心疼我,再不懂事儿可怎么办。”
“你自己说,要怎么疼你才好。”这话里明显有怨气,虞仲夜挺纵容地笑了。他伸手将刑鸣那只伤手轻轻握住,又拿起放到唇边,含着他的指尖儿一点一点地吻下去。
手指尖尖传来一阵酥酥痒痒的感受,仿佛细微电流,很快通遍全身。刑鸣心口一阵悸动,身体反倒警惕地绷得更紧了。老狐狸这会儿的态度比过往更危险。吃一堑长一智,他是温水里那只青蛙,生于敏感自省,死于自作多情。
“全组人员共同奋斗这些日子,《东方视界》才有了个这么好的开头,不能因为我个人原因就前功尽弃。我想尽快回到直播间,头两期就按老师的意思,由人物访谈过渡。”刑鸣抬眼望着虞仲夜,表示自己接受对方的安排,打算边养身体边做节目。
虞仲夜倒有些不可置信了,捏着刑鸣的下巴抬起来:“一下子这么乖了?”
“不过,晚宴上廖总给了我一个建议,他希望下一期的《东方视界》宣传盛域即将上市的新型肝药。”恰到好处一个停顿,又补一句,“而且我最近正好听闻了一个挺有趣的案子,也与肝药相关。”
刑鸣心里门儿清,没有虞仲夜的首肯,夏致远的案子就不可能登上《东方视界》,没有虞仲夜的庇护,他也绝对没胆子公然挑衅廖晖。
讲完了夏致远的案子,又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盛域与这位老教授之间的过节,他以退为进,一面表态赞助商的感情应照顾,赞助商的愿望该实现;一面又强调这个案子是一个极好的新闻切入点,这种情与法间的“交锋感”很能引发观众争论与反思。这些年,医疗改革与医患矛盾久居社会热点,十分红处便成灰,凡是跟医药相关的问题,怎么闹腾都嫌不够。医生有难处,病人有委屈,往大了讲,它牵系百姓民生,再往大了讲,它关乎国家稳定。
最后才打出情义牌,夏致远是他的大学恩师,但又立马画风陡转地表态,自己也能站在明珠台台长的立场考量,只要对方认为不合适,他就会置这桃李情于不顾,坚决放弃这个选题。
一席话,特别识情识趣识大体。或者说,特别懂事。
一气儿说完这些,刑鸣忐忑地等着虞仲夜的反应。不敢光明正大地直视对方的眼睛,只敢不时偷偷瞄一眼——老狐狸眼睛太毒了,他这点心思哪一回藏得住?
圣上不降旨,就是把这个选题吹出花儿来,也是白搭。然而圣意太难测,虞仲夜微微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阵子。
良久,才道:“廖晖那里你不用担心,做节目注意分寸,还有,”停顿片刻,虞台长抬手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一下:“也要当心身体。”
这算是……同意了?
刑鸣暗吁一口气。翻越过廖晖这座大山,顿觉无病无灾神清气爽,脸上的笑容险些抑不住,但他得竭力忍着,继续扮乖巧:“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怎么也得一期访谈节目之后,再做准备。”
虞仲夜挑眉:“一期?”
“要不……两期?”刑鸣仰起下巴,讨价还价。“其实心肌炎不算什么,我不用歇那么久。”
虞仲夜嘴角一动,不容置疑:“一个月。”
偷鸡不成蚀把米,休息时长平白无故翻了一倍。刑鸣不敢再跟领导顶嘴了。他微蜷身体,轻阖眼睛,又把湿漉漉的头发埋回虞仲夜的怀里,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后颈与后背——这种抚摸像替一只宠物顺毛,令人很感享受,却也很难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