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君突然觉得有点心疼。苏黔他是了解的,从小时候起,他就一直在追求最好,他已经拥有了很多天资,但他还是活的很努力。早在十几年前,齐永旭和杨少君谈起学校里的这个优等生富家子,杨少君就已不屑地想,人这样活着难道不累么?为什么明明天生已经比别人多了很多东西,却还要去争?以及他和苏黔在一起之后,苏黔的辛苦他是看在眼里的,苏黔是有些完美主义强迫症的,凡事都要躬亲躬为,平均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公司已经做的这么大规模,却还在想着扩张。但是在和苏黔分开的这半年里,杨少君却想到一件事——他一直觉得苏黔是生来就爱争的,却没有想,也许是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却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样去放松。
苏黔看着自己的红酒杯,回想起这半年的事,微微有些走神。
苏维没有工作,这大半年里几乎天天都来看他,陪他谈心,陪他做复健;苏颐没有苏维这么闲,但争取每一两周都飞一次美国来看他;还有他的父母和姐姐们,也都抽出了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来陪他。在他成年了开始独当一面之后,就没有像这样过——每一天身边都有家人陪着,他们耐心地和他聊他想聊的话题,他们欢欢乐乐地办着各种家庭聚餐,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休闲地度过一整个下午的时光。早在很早以前,兄弟姐妹们都找到了各自的归属,他们之间即使有血脉连着,却不可避免地越走越远,苏黔甚至和弟弟们的关系一度闹僵。然而现在,一切误会和不满都冰消雾散,没有什么抵得过他们之间的亲情。有很多次,苏黔坐在草地上,看着亲人们欢快嬉戏的身影,眼睛被太阳灼的发热,几乎要蒸出水来。但这半年里,偶尔他也会感到些许的落寞,因为兄弟姐妹们早就有了各自的归属,他们会带着他们的伴侣一起来参加家庭聚会,只有苏黔始终是孤身一人,他有的时候恍惚间觉得自己身边其实也坐着一个人,恍惚到拿筷子的时候会多拿一双,却被揶揄取笑当年不好好珍惜,现在又想老婆了。
苏黔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肃容道:“那谈谈我们之间的事吧。”
杨少君松了口气,同时却又紧张起来。
苏黔沉思了一会儿,斟酌着说:“有很多事情其实我真的记不清楚了,比如我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但我的确记得我曾经和你在一起过。”
杨少君也正色说:“哦,没关系,那些忘了就算了,你记得我们在一起就成了。”
苏黔默了默:“我康复之后,父母和我谈过有关你的事,老实说我的家人不是很支持我们在一起。前段时间里我也试图回忆过,但是记忆很零碎,而且我想的多了,有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自己构想出来的,我也分不清楚了,知道今天看到你……这么不见外的态度,我才能确定……”他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有些事情,可能是真的发生过,不是我的大脑编造出来的。”
杨少君微张着嘴一脸懵样看着他。
苏黔又皱眉:“其实我记得……我以前好像是很……很不满意同性恋的。所以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
杨少君想了想,挪着屁股向他靠近了一点,胳膊搭到他背后的沙发上,姿势有点像是搂着他。苏黔下意识地往远离他的方向侧了侧身,但没有躲开。
杨少君有点微怒,心想:妈了个巴子的,这家伙不敢相信自己会跟男人搞,明明想起来的事情居然安慰自己是大脑编造出来的,想象力真tā • mā • de够丰富,你咋不编造自己变形金刚拯救地球呢!表情却是深沉的:“那你对于那些事情,感觉反感吗?”书萫閄苐苏黔表情瞬间微妙,但很快又恢复了,似是而非地回答:“刚才洗澡的时候,我想起来类似的事情好像也发生过。”
杨少君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自动把他的话给翻译了:“就是说你感觉很熟悉,也就是不反感。”
苏黔:“……”
等了两三秒,苏黔没反驳,杨少君暗自提着的心放下来了,说:“我等了你大半年,总算把你等回来了,你跟我说你失忆,没关系,你还记得我就可以,我可以帮你慢慢想起来,咱们日子还是以前那么过。”杨少君说完就更亲密的搂住了苏黔的肩。他算是发现了,既然苏黔的记忆很混乱,那么主动权就在他手里,有些事情他说黑就是黑他说白就是白,只要他态度理所当然一点,苏黔搞不清楚以前发生的事,就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么多年刑警可不是白当的,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在审讯室里练出来的睁眼说瞎话吹牛逼的本事也不是盖的,他杨警官想忽悠人还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