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
这里的鬼蜮,不是李尘所在的鬼蜮洞天世界,也不是阴魂穿行轮回的鬼蜮,如果让李尘过来瞧一眼,他会马上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界儿。
在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看到大长老‘死’去,拿到孤命剑,去往陨墨山。
这里对李尘来说,也是心态和生活发生巨大转变的一个地界儿。
所有人的成长和转变都是一个节点接一个节点完成的,这些节点一定发生了对他自己本身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
此刻,这个地方还是和李尘当年所见一样,好像吞噬了所有光明,只能听见阴风在左右激荡穿行,还有诡谲的怪声回荡。
这里有无数的阴魂穿行,它们从远处来到这片荒野,围绕荒野正中心处的祭坛齐齐跪地叩首祭拜。
祭坛高约三丈,只是和李尘上次所见不同,原本空无一物,现在却有阵法的符文和光华在流转,在阵法和祭坛的正上方,悬挂一个巨大的玄色棺椁!
棺椁之中有铃声不断震荡,每一次震荡都让跪在地上的阴魂颤动。
在棺椁和阵法光芒衔接的虚空处,垂挂了洋洋洒洒数百字的影子,相比数十年前,这些字迹的虚影已经越来越凝实,以至于几乎要从虚空中完全显化。
当年李尘感叹,说这里的情形就算在典籍中都没有见过,归根结底,是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混沌以外那几人的所有认知。
大长老次此时就端坐在祭坛的边缘,恰巧在祭坛的阵法之外,他的身上刻满了怪异的符文,这些符文之怪异如无数生灵的眼睛,远远瞧过去十分可怖。
他本身的双目中有火焰灼烧,在阴幽的秘境中似带着野望。
直到。
他托起一道咒印,阵法的光芒大放,以至于这里一瞬间出现了比白昼更加刺目的亮堂,让整个鬼蜮的一切分毫毕现。
铮!
渺远之处,似乎有惊鸣出现。
北张镇上。
孤命剑在剧烈的鸣叫中挣脱了李尘的掌控,突然间穿梭进入虚空。
红雪、铁匠甚至崔昊等人也都察觉到了异常,看向李尘。从红雪刚才喊出那一句开始,崔昊等人的神情就有些紧绷。
李尘的视线只落在孤命剑消失的地方,等感知中的距离越来越远并且变得微弱时,脸上反而露出笑意,“果然是他。”
他看向众人,笑着道:“也该有个了断了。”
这番话并没有见生死的厮杀金戈之气,但红雪等人没来由轻松了许多。
“我实在很好奇你在离开黑风山的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红雪问。
李尘笑着看向后山山外的风光,看着因为距离渺远而形成的线条衔接,他说:“曾经有个人总想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他死了。曾经也总有个人从来不去想自己活着为了什么,每天喝酒吃肉种地收麦子,后来他也死了。”
红雪听完很嫌弃,“忒酸,你一个修行者,而且是陨墨山庄的庄主,怎么这么酸?”
长孙道生替李尘说话,“兄长这是生来脱俗,脱俗了几十年,忽然想俗气一点儿了。”
“天晓得哪个才是真的俗气,总之就是,想变一变了。”
鬼蜮。
孤命剑从虚空中穿出,落定在大长老祭炼的阵法中心处,剑身在阵法的压制下仍旧震动不停,似乎随时可能离地而起,带着一种急促的愤怒和不甘。
“畜生!”大长老见状怒叱,“才短短数十年就已经忘了谁才是主子吗?”
他双手端起咒印,阵法的光芒便愈发浓重,最终将孤命剑的反抗渐渐压制下去,好似猛兽被捂住口鼻的呜咽。
他看着这一幕心头愈发惊怒,“当年是我铸造了你,也是我滋养数十万年让你有了灵智,有了如今的锋芒,现在竟然妄图反抗?世人多是知恩不报不忠不孝的狼心狗肺,就连一把剑有了灵智都是这样,何其讽刺?!”
无数年的等待,早已经让他疯狂,此刻只有一个执念:这世上的生灵都是因神灵而起,哪怕世上所有人都死个彻底,哪怕所有空间破灭,世上重归混沌,为了神灵,一切都是应该的。
孤命剑的光芒仍旧闪烁,它早已有了灵智,回想跟随那个年轻人的数十年,从一开始的瞧不起到现在折服,暗自道:身为一柄剑,生来不能快意恩仇,不能如这几十年一样四处纵横,那又算的了什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