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灿嫌弃他们修的城墙不结实,那换个办法修结实不就可以了么?
情急之下,顾念喊得极为大声,大半个修造区域的人都听见了。
副将的枪尖顿了顿,诧异地看向顾念,像是没有想到有‘壮丁’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现场极度安静,大部分人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副将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兜转马头,看向何灿的方向。
何灿双腿夹紧马肚,催动跨下的黑马朝这边跑了过来,他一动,那队骑兵也全都跟着跑了过来。
年深立刻跨步站到了顾念身边。
“咴”黑马在距离顾念不到两米的地方高高扬起前蹄,扬起两股淡黄色的尘土。
“你刚才说什么?”何灿捏着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念。
“城砖易碎,不是大家做工偷懒,而是做砖的方法有问题。我有办法将城墙修造得更加结实,只要你放了他。”顾念指着跪在地上的老兵卒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何灿用鞭子轻轻敲打着掌心,打量着顾念和他身边高大的独眼男人。
顾念沉默了半秒,而后又挺起胸膛道,“继续用现在的方法做,做出来的东西肯定还是一样的。你何不试试我的方法?也就是多等二十几天的事情,到时候如果不行,你可以连我一块杀。”
他此刻一心想救老兵卒,努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
“多等二十几天,你说得倒是轻松,”何灿露出不屑的神色,“到时候要是同样不行,贻误军机,岂是你一条小命担待得起的?”
顾念噎了噎,何灿明显是在为方曜月攻打平洲的事情做后手准备,按照日子算,方曜月很可能在下个月就要出兵,到时候如果再出问题,对何灿来说,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毕竟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顾念旁边的年深突然身形一晃,跃身而起,顾念甚至没看清楚年深的动作,等他落地,才发现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张角弓和一支白羽箭。
何灿身后的一个骑兵大惊失色,那张弓就是从他身上拽下来的。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年深已经搭弦引箭,对准了城墙。
箭矢急如流星,直奔墙垛上的旗杆而去。
“咔嚓。”
下一秒,旗杆便应声而断,红色的军旗长空直坠,砸在城墙底下,激起一片尘烟。
骑兵们大骇,纷纷拿下自己身上的角弓,张弦搭箭,对准了年深。
“好俊的箭法。”何灿倒是脸色未变,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亲兵收起弓箭,看向年深的眼神却隐隐带着欣赏,“足下这是何意?”
年深反挽角弓,朝何灿叉手行礼,“我家主家的方法若是无用,在下愿做将军的马前卒,以身为墙,替将军抵御敌袭。”
何灿挑眉,语气轻慢,“就凭你一个人?”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来试试吴某的功夫。”年深的假过所上,用的依旧是吴穷的名字。
何灿兜转马缰,让开地方,朝旁边那个持长枪的副将偏了偏头,“七郎,你去会会他。”
副将跃马上前,年深将顾念朝吴鸣那边推了推,随手拾起灶台旁边的那根烧火棍。
就这功夫,副将的枪尖已经破空而来,直刺年深的面门。年深利落地偏身闪过,双手持棍,轻描淡写的一绞一带,便将副将手里的长枪拽脱了手。
他顺势接住长枪,枪尖化作一道银光,在空中划过犀利的弧度,堪堪停在了副将的脖颈前。
副将明显有些不服气,正准备抽出腰刀再战,何灿从身后亲兵那边夺了杆长枪,斜刺里伸过去,准确的戳在他的手臂上,将他手上半出鞘的刀推了回去。
“你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会会他。”何灿夹紧马肚,提枪朝年深冲了过去。
年深面上毫无惧色,抖枪迎上。
顾念忍不住抓紧了衣角,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眼下这个状况,赌的就是何灿对兵将的需求。
“不用担心。”吴鸣轻声地道。对于年深来说,这些都是小场面而已。
顾念眉心纠结的皱在一起,怎么能不担心呢?这场比试,年深只能输不能赢,而且还不能输得太容易,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刀剑无眼,万一‘输’的时候被何灿刺伤怎么办?
年深跟何灿两人来回战了大约十几个回合,年深找到机会,卖了个破绽,被何灿挑掉长枪。
顾念放开衣角,轻轻松了口气,幸好没受伤。
“将军武艺超群,是在下输了。”年深垂头朝何灿行礼。
“不必过谦,以你的身手,在我渝关城中足以排到前五的位置。”何灿哈哈大笑,将手中长枪扔给亲兵,对副将道,“待会儿把他们带到城里,中午我要跟这位两位兄弟喝杯酒。再好好谈谈修城墙的事情。”
转眼之间,顾念他们三人就从修城墙的壮丁变成了何灿的座上宾。
边城物资匮乏,何灿招待人的席面也并不豪奢,不过荤菜倒是不缺。
烧鸡,炖鸭,酱烧鱼肉,炒鸡蛋之类的,满满摆了一桌子,菜色的做法也没长安那么多花式,分量倒是十足。
几人风餐露宿多日,能吃顿‘正餐’已是庆幸,自然不会挑剔其它的。
除了肉之外,顾念甚至还意外的发现那两道用来下酒的小菜,油煎豆腐和炒黄豆,卖相虽然一般,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吃。
席间何灿自然问起了他们的身份。
顾念便介绍说‘吴穷’和吴鸣都是自己的保镖,把自己打算去鸭绿江收些珍珠,结果遇到抓壮丁修城墙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位吴兄弟身手也不错?”何灿感兴趣地看向吴鸣。
“我比不得阿穷,只是粗通些拳脚而已。”吴鸣刻意露出自己的手心。他以轻功擅长,兵器也不是常见的刀剑,手上自然没有寻常练武之人容易磨出的那种厚茧。很容易被误认为练习的时间不够,技艺有限。
果不其然,何灿瞥见他的手便没再多说什么又转向年深,“吴兄弟这么好的身手,当初想打发我的那几个手下很容易吧,不知为何甘愿来做苦力?”
年深摆出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往嘴里丢了颗炒豆子,“跑自是能跑,但如此一来,主家去鸭绿江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天寒地冻,我们走这一路到渝关也不容易。与其如此,不如先帮将军修了城墙,到时候再讨一张过所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