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医术?”那个官差头目露出错愕的表情,真的假的?昨天帮他们查案,今天又说可以救人,这个大胡子商贩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
“技多不压身。出门在外,总会遇到些江湖朋友,有时候难免会动手受伤。一来二去的,也就学了些自保的手段。”顾念边说边飞快地翻动着身边的包袱,出门时秦染特意给他们收拾了个小急救包,里面分门别类的装了止血,止泻,止痛,提神等各类药粉和药剂以及消毒用的酒精。
他粗鲁的动作将那个小包袱里的瓷瓶搅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总算找到了那个写着‘止血’字样的纸包。同时,顾念也找到了那阵声响最大的源头,在药剂瓶里还混了个两指宽的小竹盒。
他打开竹盒,里面放着小布卷,展开之后,整齐地插着银针、银勺、小银剪等物件,还有个指头长的针筒。那是墨青按照他画的注射针筒,给秦染做来打牛痘疫苗用的。后面的注射器部分是用琉璃做的,前面的针头则是以银为主要材料。虽然针头还是比后世的粗了些,但总比割病人一刀要方便得多了。
秦染怕他们遇到需要种痘的情况,顺手帮他装了个全新的。
“走吧。”顾念眸色微动,将那个纸包和铁盒抓在手里,刚想下床,又回身抓起了那个小急救包,算了,还是都带着比较稳妥。
再想了想,又写了张条子塞到年羽的脚环里,推开窗将它放了出去。
“你给谁送信?”那个官差头目待到要拦,已经来不及了。
“放心,只是帮你们找个神医过来。”顾念施施然关上了窗户。对方伤情严重,就算他能帮对方做紧急处理,还是需要秦染骑快马过来帮忙。
对于顾念会医术的事情,官差头目将信将疑,但他想着那个人就在衙门诊治,自己本来也是过来带人回衙门的,就算顾念在吹牛,也影响不大,便同意了。
这个时代的边城县衙,也遵循‘前衙后邸’的格局,前院是县令办公的衙门,中间的正厅是大堂,东西两侧则按照‘吏、户、礼、兵、刑、工’的顺序各有三房,后院则是内衙,也就是县令和家眷居住的地方。
那个从城外被抬回来的中年文士,就被安排在内衙侧院的厢房里。
官差头目把顾念他们带到侧院门口的时候,正赶上两个医师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对着门口的县令和县丞连连摇头,表示屋内的人已经没救了。
灰州县令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清瘦,相貌算不上英俊,文质彬彬的,县丞看起来比他略大两三岁,留着两撇八字胡。
县令长叹口气,神色怅然,县丞挥挥手,安排人把那两名医师送出去,抬眼就看到了院门口的官差头目和两人一虎。
乍然看见那头白老虎,吓得院内的人都面色突变,不过,也正是这头老虎,让县令和县丞立即反应过来,旁边的两人应该就是目前杀死耶律海的嫌犯。
“你怎么将他们带到后院来了?”县丞忍不住踏前半步,数落了那个官差头目一句。
官差头目朝着县令叉手道,“明府,他说让他看看,或许有办法救那人。”
县丞愤愤的一甩袖子,“胡闹,城内有名的医师悉数看过,都束手无策,一个商贾说他能救你也信?更何况他本就是此案的嫌犯,如果他就是借机来shā • rén灭口的呢?”
顾念和年深带着白老虎就跟在官差头目后边,想装作没听见县丞的话都不行。
年深眉心皱了皱,明面上这位县丞是在骂那个官差头目,但实际上怎么听都像是在直接说他们包藏祸心。
顾念抱着自己的急救小包袱,朝那个县丞挑了挑眉,“既然怀疑我们是来灭口的,那我想问一句,现在灰州城里有人能救他么?”
县丞霎时被他噎住,几息之后才道,“你来之前又不知道他救不活了,说不定就是听说他还活着,才赶来灭口的呢。”
官差头目清了清嗓子,垂下头道,“我跟他说过了,人应该已经救不活了。”
县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个官差头目一眼,正要再说话,县令抬手制止了他,看向顾念,“你当真有办法救人?”
顾念快步赶向门口,“不确定,但是可以试试。”
县令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明府,不可让他去试。”县丞横跨一步,拦住顾念和年深,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这位县丞怀疑我们是专程过来shā • rén灭口的,但是,既然现在他已经必死无疑,那我何必再亲自动手,等着他死不就结了?”顾念看向县令,言辞恳切,“救人要紧,明府如果再犹豫下去,可能就真的没有救活他的机会了。”
县令的眉心猛地抽搐了下,对着县丞道,“让他进去试试。”
“明府!”
县令摆了摆手,示意县丞自己主意已定,无需多言。
顾念绕过县丞,几步就跨到门口,推开了房门,年深以及县令县丞官差头目等人紧随其后,全部都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能闻到股血腥味,顾念快步走过去,只见那个中年文士斜躺在床榻上,面如金纸。他胸腹之间有好几处刀口,外袍上半身除了两个袖子,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了。
顾念想剪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大剪刀,没等他开口,年深便大步走过去,用短刀割开了那几层衣袍。
他身上血迹斑驳,但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出,前面一共有两道伤口,一道伤口极长,自右肩向下,斜贯大半个上身,一道则只位于腹部,只有巴掌宽。
看清那两个伤口后,顾念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从他能坚持到现在,就知道伤口没刺中要害,但也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了,明显失血过多,单用止血药,恐怕已经没办法把人救回来了。
顾念伸手扣住了中年文士的手腕,试了试他的脉搏,发现速度极快。
“怎么样?”县令看向顾念。
“很难。”顾念摇着头,摸出放着止血药的纸包,细心地洒在他身前那几道伤口上。又示意年深帮忙将那人的身体侧过来,果然在背后与那个巴掌宽伤口对称的位置发现了另一道短伤口,这一刀不是砍的,而是刺穿了这人的身体。
从中年文士的伤口来看,伤他的那把刀比汉人常用的刀要宽一些,比较像是契丹人的风格。
顾念不禁心头一跳,难道杀耶律海又伤了这个中年文士的是契丹人?还是说,有人假冒契丹人跟他们动了手?
县丞翻了个白眼,“废话那么多,结果还不是没办法?”
顾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向县令,“我有个办法,有五成机会能救他的性命,但需要明府帮忙,可要试试?”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县令立刻问道。
“此人现在气息奄奄,皆因发现太晚,导致他的伤口失血过多,只有立刻在他体内补入一些别人的血液,才能救活。”
顾念无比庆幸秦染帮他装了那个针筒,现在只有输血,才是这人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