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岁月宛如凝固,流光仿佛都不会打这里经过。
慕云月每日都无需操心其他,只消来浣星别院陪林嫣然玩闹,教导她习琴就是。
只不过教着教着,就会变成林嫣然自个儿练习,她则被某人叫去给他研墨,或是陪他下棋。哪怕她最后拒绝了,他也会自己个儿抱着一摞折子,来她们琴房办公。
美其名曰,监督林嫣然练习。
然后他就毫不客气地,把慕云月给林嫣然准备的点心全部吃光,一个不留。
林嫣然哇哇大哭,他也死不悔改。
闹得慕云月每天,不得不准备两份点心,喂完小的,还得去哄大的,真成了这对表兄妹的奶妈子。
如此嬉笑打闹,日子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
再过几天便是六月十九,观音得道之日。
本朝以儒学为尊,佛学为辅,每年的六月十九,京中各个佛寺都会举办放生节。
华相寺又是以水景著称,每年都会吸引一大波善男信女,捧着各色小鱼,来放生池子里放生,为自己祈福,也为来世积攒功德。
慕云月并不信佛,也从没参加过此类节日。
蒹葭却是极其信奉这些,每年都会提前跟慕云月告假,买了活鱼现赶过去,今年也不例外。
慕云月也跟过去一样,准了她的话。因着参加放生节的人格外多,每年寺里都会因拥挤踩踏之事,而造成人员伤亡,慕云月又额外叮嘱她一个人过去,要千万小心些。
熟料这些,刚好让正在旁边练琴的林嫣然听到。
孩童总是喜欢热闹新奇的事物,听说这节日还能得一尾小鱼,她就更加兴奋,缠着慕云月说自个儿也要去,怎么哄都不听。
慕云月也没了办法,只得同意让她过去,又担心那般拥挤的人潮,蒹葭一人看顾不过来,便决定带上另外两个“葭”,一道去参加那个放生节。
然林嫣然毕竟不是慕家的人,她不好善作主张。
刚巧给卫长庚准备的莲子羹也熬好了,慕云月便提着食盒过去寻他。
*
卫长庚一向对自己严苛,这段时日虽离了皇宫,却也从未放松过。每日依旧按照既定的作息处理政务,练习武艺,风雨无阻。
慕云月过去的时候,他刚好练完一段剑,正坐在庭院一角的石凳上吃茶休息。
天枢立在旁边,拱手躬身跟他禀报公事。
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卫长庚面沉如水,眉心都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庭院里的气氛,也因着他沉肃的模样,而凝滞如水银。周围侍奉之人,也都纷纷低垂脑袋,噤若寒蝉。
相识这么久,慕云月还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严肃的表情。
估摸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她也不好这时候过去打搅,抬手唤来边上一个小厮,让他寻个机会,把这食盒送过去,再把林嫣然的事告诉卫长庚,自己便打算先离开。
却这时,庭院那头传来一句:“人都来了,为何不过来?”
声音温柔似水,一瞬敲开庭院中凝结的坚冰。
说话之人更是眉眼含笑,气质温淡,哪还见半点适才山雨欲来的冷肃模样?
天枢和周围的小厮都忍不住低头暗笑,心中暗自感叹,也只有这位慕姑娘,能让陛下在发火的边缘,把脾气给硬生生压下去。
大家都识相地退下,只在行过慕云月身边时,眼里露出几分感激且暧昧的目光。
慕云月最受不得着这些,脸上难免又是一阵滚烫,埋怨地嗔瞪向某人一眼,还是老老实实提着食盒走过去。
她很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瞧着如此生气。
可两人眼下再熟悉,身份终归有别。且朝堂之事,她也不好多过问,正想着该怎么起一个好的话头。
卫长庚便先开口道:“外头出了点事,我待会儿就得回宫,可能有段时间不能过来陪你。”
慕云月倏地睁圆眼,脱口而出:“这么突然?!”
这一声喊得有点大,廊下路过的丫鬟小厮都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庭院。
卫长庚也兴味地挑起眉。
慕云月讪讪垂下脑袋,搓着食盒柄支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些担心嫣儿……你走了,她想你了……该怎么办?”
卫长庚捏拳抵唇,忍笑忍得胸膛闷闷发震。
真是多么熟悉的话术啊,曾几何时,他也曾用过,还不止一次。而今他都已经不再扯着嫣儿的大旗寻她,她反倒用起来了。
一种无言的甜蜜在心头蔓延,卫长庚从石凳上站起,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自己则张臂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将脑袋埋入她颈窝,轻轻磨蹭,“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慕云月满面飞红,娇嗔地瞪他,“你都抱上了,还来问我?”
卫长庚低笑出声,煞有介事地回答:“那也得经过你同意才行啊。”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