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雷响,铜钱大的雨珠便倾盆而下,浇得满寺院的人措手不及。
旱了快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盼来一场甘霖,却是在放生节这么个要紧的时候,委实叫人高兴不起来。
原本拥向水池的人群,都抱着脑袋,做鸟兽散。
住持领着僧人在廊下商量,预备将原本安排在外头的讲经之事,挪到正殿。
好在似华相寺这般规模的寺庙,都有专门供贵人香客休息的地方。
早在大雨落下前,慕云月就和薛明妩去了后头的山房。
那里烟火起不那么浓重,隐约还能听见阵阵梵音,雨水自屋檐刷下齐整的白线,将屋子从喧嚣中隔绝出来。
一盏新茶倒好,薛明妩亲自将盏子放在慕云月面前,“上回给慕姑娘煮的茶,慕姑娘一口没喝,人就走了,想是吃不惯白茶。今儿我换了壶洛神花茶,慕姑娘再试试,可还合你胃口。”
慕云月笑了笑,将盏子推回去,“我这人粗糙,无论是心思,还是茶艺,都比不得薛姑娘精细。纵使再好的茶叶,我也尝不出区别。薛姑娘还是莫要再在这上头浪费时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薛明妩扬眉,“慕姑娘倒是比我想象得还要直接,不过这样也好,能给你我都节约不少时间。”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张花笺,压在桌上,推到慕云月面前。
“这就是适才我同你说的,第一批秀女的名单。太后娘娘亲自操办的,名单也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帝京一众勋贵官宦人家的适龄千金都在上头,独独没有你。按照你的出身家世,这实在不应该。”
“不过这事,你也怨不得旁人。毕竟先前太后娘娘办的那场宫宴,你闹出那样的事,本就于名声也有损。即便陛下不介意,还想让你当皇后,太后娘娘还有朝中一众大臣,为了天家名誉着想,也不会答应的。”
轰隆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沉闷阴郁的天空,霾云都镶上了青白的光边。
慕云月望着窗外厚重的雨幕,忽然想起那日两人分别时的情状,她心里便下起了更大的雨。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难怪他忽然变得那么奇怪,平日都不舍得对为难她,那天竟突兀地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想想也对,卫长庚如今都二十一岁了,其他同龄人莫说成亲,孩子都已经抱上,而他后宫还空无一人,太后和朝臣们催促他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于帝王而言,趁青壮之年多绵延皇嗣,也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尤其是对于卫长庚这样,几乎没有任何根基,全靠自己打拼,在朝臣和百姓中树立威望,才能坐稳皇位的君王而言,就更加不能行将踏错,特别是在儿女私情上。
誓问哪个朝臣,哪个百姓,会信任一个视情爱为天的皇帝?
一直被这般催促着,他也很不好过吧?
可在自己面前,他依旧掩饰得很好,什么也没说。外头逼迫得再紧,对她否认得那般严重,他也不曾让这份压力堆积到她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