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召她回来的。”
卫长庚伸手帮她把滑下去的锦被拉上来,重新盖好。
“自从去岁那场四千对五万的守城之战,她击退了南缙那位常胜将军后,在军中威望便一日高过一日。云南在她的守护之下,这些年也是日渐富饶强盛。前段时日,百姓们还自发掏钱,给她锻造金像来着。南缙皇室现在听到她的名字,脑瓜仁儿就疼。”
“所以你打算把蜀王府手里的十万兵马给撤回来,也交给她辖制?”慕云月问。
卫长庚含笑点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话倒是不假。
北颐过去重文抑武,致使朝中能领兵打战的将帅之才稀缺。后来,南北两境战事频发,几乎所有武将都被调派去了战场,折损良多,这才造成如今青黄不接的状态。
而西南又是三国交界之所,若没有一个能力足够强的将才镇守,必然引起大乱。
放眼望去,整个北颐除却慕云月的父兄,还真只有乔晚卿能够胜任。
且有蜀王这么个前车之鉴在,派去镇守西南的人,除却领兵打战的能力之外,还要有一颗赤诚忠心。否则再费尽心思,从卫明烨手里头夺权,也不过是从一个“蜀王”,换成另一个“蜀王”罢了。
而乔家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
否则当初,乔老将军为国捐躯,长子和次子也接连死在战场之上时,才刚及笄的乔晚卿,也不会毅然接过父兄的衣钵,替他们守住云南。
一守还就是五年。
姑娘家最好的年华,花一般的岁月,全部都留给了战场烽烟。
且退一万步说,倘若有朝一日,乔晚卿真能和她哥哥慕知白结为连理。那乔家也算半个皇亲国戚,如此,也不必担心他们会有异心。
卫长庚说她是最佳人选,还真是一点也没错,只不过……
“你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慕云月心里有些担忧,“她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又是姑娘家,本就已经耽误了许多年,倘若还让她守在最前线,可就真要成老姑娘了。而且……”
后面一段话,是慕云月的一点小小私心,她抿了抿唇,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头暗念。
慕家军的阵地在北方,她哥哥慕知白是汝阳侯府的世子,注定要继承慕家衣钵,守卫北境安宁。
倘若还让乔晚卿继续守在南方,那他们这一世,岂不是也要错过?
可她不说,卫长庚又如何看不穿她的心思?
抬手抚着她缎面般柔顺的长发,卫长庚叹道:“我也是因为这个还在犹豫,所以暂时还没讲这件事告诉她,只说让她进京加封军衔,等她回来了再问问。倘若她不愿意,我绝不会逼她。”
慕云月笑了笑,“你倒是真好说话。”
“不好说话有什么用?我总不能拿刀逼着她去吧?”卫长庚耸了下肩。
慕云月噘嘴哼了声,阴阳怪气道:“当皇帝的不就是有这权利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话里是在说乔晚卿的事,可语气间的意思,倒更像还在为浴池里的事,跟他发牢骚。
卫长庚胸膛震荡出几声闷笑,捏捏她脸颊,“你啊你,怎么就这么记仇?嗯?”
慕云月哼哼唧唧扭动脖子,甩开他的手,嘴巴噘得能挂油瓶,“我就记!我就记!我到现在还疼着呢,凭什么不让我记?”
卫长庚被她逗笑,食指指背顺着她面颊线条缓缓滑下,轻声道:“那阿芜告诉我哪里疼?我帮阿芜揉揉。”
说着,手便探入被窝,越发往下。
慕云月瞳孔骤然缩起,连忙抓住他手腕,摇头如拨浪鼓,“不用了,我已经不疼了。”
卫长庚“哦”了声,高高挑起一侧眉峰,上下扫她一眼,“真的?”
“真的真的!”慕云月回视着他,目光无比坚定。
怕卫长庚不相信,她想起来做点什么,好证明给他看。可还没坐起身,身下传来的撕痛感,便疼得她蹙眉“嘶”了声。
卫长庚心一下提了起来,忙将人抱到怀中,掀开被子查看情况。
可那地方,又岂是随便能让人瞧的?慕云月忙摁住被子,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不、不用了,我明天让蒹葭给我寻些膏药,抹一抹就没事了。”
卫长庚沉出一口气,“既是伤着了,为何还要忍到明日?现在把药抹了,不是更好?”
“太晚了。”慕云月道,“她们这几天也够累的,就让她们歇歇吧。今晚我不乱动,就不会疼的。”说着抬眸觑他一眼,“你也不能乱动。”
卫长庚被她气笑,捏捏她鼻尖,“有那么坏吗?你都伤着了,我还怎么动你?况且这点小事,哪里需要蒹葭她们动手,我来不就行了?”
“你来?”慕云月瞠圆了眼睛,连连摇头,“不行的不行的,你是……”
话还没说完,卫长庚便抬指抵住她的唇,打断道:“你我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有何不可?”
卫长庚边说,边将她安置回榻上,披衣下床,绕过屏风去寻刘善。
窗纱上映出昏黄灯火,急急朝坤宁宫外去,没多久便又折返回来。一阵流水声后,卫长庚净完手,从屏风后头绕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方盒。
慕云月由不得捏紧被角,上头绣着的一双并蒂莲,在她指尖微微变了形。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经历过,上个药当真不算什么,她委实没必要害羞。可姑娘家到底好颜面,纵使知道这些道理,等手指进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膏药冰凉润滑,涂抹在红肿的地方,宛如雪花融在烧伤处,最是舒缓。
慕云月却只觉浑身涨热,气息难稳,窝在卫长庚怀中颤抖不已。
有什么声音迫不及待要从喉咙里闯出来,她控制不住,只能紧紧咬着下唇,咽回去。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含着点朦胧的雾气,嗔怨地望住他,让人想起春日枝头沾着露水的艳艳杏花。
没有说话,却在无声控诉:“你欺负人。”
卫长庚冤枉极了。
天晓得,他当真只是想给她抹药。可看她这般,他喉咙也不禁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