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院,念了一夜的清心咒。
更深露重,桃花瓣上的露珠淬着明澈的月色,滚落在佛子袈衣之上。
桃花蹁跹,频频引得蝴蝶细舞,他身上带着很温和的香,倏尔一只蝴蝶停在他拨动佛珠的手指上。
佛经中说,爱欲之人,如同执逆炬而行。
风愈烈,火愈盛。
愈有烧手之患。
……
吃完小笼包,天色尚早。葭音想着他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须得尽兴才好。
镜容没有拦着她,默默跟在她身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葭音总觉得,今日镜容有些心不在焉的。
二人路过一间茶馆。
茶楼台上,站着位胡子花白的说书先生,不知这老头说了些什么,惹得席间一片哄堂大笑。
葭音的目光,也不由自主被这说书先生吸引了去。
她喜欢唱戏,也喜欢听旁人说些猎奇的故事。
镜容跟着她走进茶楼,点了一壶碧螺春。
那老头先是讲了对才子佳人的故事。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坐在正对面的镜容却似乎没有一丁点兴趣。
他微垂着眼睑,轻轻吹着茶面,只抿一小口,又安静地将碧螺春放下。
也是,他是清心寡欲的圣僧,怎会懂才子佳人间的情爱之事。
只是台上那厢话音刚落,席中便有人不满道:“这种故事我早就听腻了,老头儿,你那儿就没有点不一样的故事,讲给大家伙儿听听?!”
这一言,立马引起周遭不小的骚动。
“就是就是,讲讲新奇点儿的,这什子才子佳人,老子也听腻了!”
葭音兴奋地抓过一把瓜子。
她唇角微弯着,眼尾却稍稍向上扬起,熹微的光晕落入少女眸中,她仰起脸,眼神中尽是期待。
那老头略一沉吟。
“这新奇的故事,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主角儿啊,是一只妖,和一个和尚。”
听到“和尚”二字,葭音下意识看了一眼镜容。
他神色并未有任何波动,似乎自动屏蔽了外界一切声音。
“这妖啊,不是一般的妖,而是只修炼上千年的狐狸女。化作了人形,那身段,那样貌,当真是妩媚至极。媲貂蝉闭月之貌,赛洛神出水之姿。一般的男人只见她一眼,就能当即被她勾去七魂六魄。”
“妖不是一般的妖,和尚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和尚。他是住持衣钵相传的大弟子,德高望重,精通佛法。克己守礼,从未做出过任何有悖于道法之事。”
葭音边听,边在心里头思量:这说的,不就是镜容吗。
“可这和尚再清心寡欲到底也是个凡人,是凡人呐,他就得有凡心。一届凡人,怎能抵抗得了一只修行上千年的女妖?”
说书先生抚了抚胡须,“于是乎,于一月黑风高之夜,二人暗生情愫……”
他的话语,非常露.骨。
。
葭音握着茶杯,手一烫,面色也一烫。
“只见这妖女化作一缕青烟,偷偷溜入和尚僧帐。”
紧接着,便是花前月下,耳鬓厮磨。
“小和尚哪见过这种阵势,没一会儿,妖女就把自己浑身上下脱了个干净。月光穿堂而入,把屋里照得敞亮,小和尚红着脸看着,看着……”
镜容一把提起她的袖子。
葭音一脸困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从茶馆里拎了出来。
“怎么了?”
佛子紧抿着唇线,面色冷得有些不自然。
“不许听。”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镜容,这有什么不能听的。我付了钱,买了他的茶,一个故事还未听完就被你拉出来了。茶没喝完,故事也没听完,真的亏死啦。”
见状,她在心里暗想,都说这和尚个个呆头呆脑的,不通人情,她先前还以为镜容是个异类。
看样子,也是个小呆子。
葭音以袖掩唇,乌眸看着他,咯咯地笑。
“你拦我做什么,那有何听不得的?”
镜容话少,此时更是一言不发。
日头渐升,正午的太阳有些灼目,一路照耀下来,笼在佛子冷白的肌肤上。
她唇角噙着娇俏的笑意,试图同面前之人解释道:
“方才那老头讲的,虽然有些不堪入目,但馆主跟我说过,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人有欲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金钱、名利、美食佳肴,甚至是色.欲,镜容,你不会一丁点欲.望都没有吧?”
葭音歪着脑袋,看他。
对方也垂下眼帘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顿时觉得好生无趣。
“罢了罢了,这些与你解释不通。”
不远处新修建了一个寺庙,正有穿袈衣的和尚坐在人群之中,不知在传授些什么。
周遭乌泱泱,围了一大圈儿听客。
她也饶有兴趣地拉着镜容去听。
那和尚正在讲轮回之道。
万物皆有轮回,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起初,葭音还兴致勃勃,只是越往下听,她就觉得这老和尚讲得越玄乎。
晕晕乎乎的,只将人绕晕在里头,甚至有些故弄玄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