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宁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被他的手按着自己也动不了,只能依旧半躺在他的身上。
季辰岩眉头皱得很深,似乎这是一件非常让人克制情绪的事情。
长久的沉默让车厢里只能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连窗外呼啸的北风都被隔离在了车外。
他没有说话,但是给姜穗宁揉腰的手一直没停。
因为他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厚重的棉衣里面,轻轻柔柔的带着股热气,舒缓疲劳的同时又带着安抚。
她侧躺在他身上,微微抬眼就可以看到他的样子,嘴唇抿成一条线,
其实任何时候看季辰岩都是非常醒目英俊的那一类人。
而且他似乎不是一个非常容易动怒的人,情绪总是拿捏得游刃有余。
“等见了姚部长再说。”
陈辉终于等到领导的话,自然也就顺到下一件事情了。
姜穗宁没有八卦可听,竟然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在开进山区了。
“醒了?”
季辰岩看她坐起来,帮她把身上厚重的军大衣拢了拢。
“我们这是去哪里?”
姜穗宁扒着窗户看了一下外面是蜿蜒的山区道路,道路两旁全是茂盛的树林,因为是冬天,很多树枝都没了树叶,挂上一层厚厚的雪和冰凌。
一眼望去看不到头,路的尽头也全是白雪和山林。
要不是车上坐的是她丈夫还是军人,姜穗宁都怀疑自己是被拐卖一样。
“在害怕?”
季辰岩看着刚睡醒的人,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好看的秀眉紧紧皱着,目光里都是迷茫。
姜穗宁点头,从繁华的市区出来一睁眼来了这样一个人都见不到的山里,能不害怕才怪。
陈辉这会儿倒是说话了,“姜同志,咱们这是去驻地,那个驻地在山里。”
姜穗宁听陈秘书这么解释点了点头,“我看这个路上雪好厚,是不是再冷一点,这个路都要封啊。”
“有这种情况,去年领导过来就赶上了大雪封山被困在驻地一个月,连过年都在驻地过的。”
“只有这一条路吗?封路了吃什么啊?”
“驻地会派人徒步下山背物资,当然东西肯定就比较单调了,土豆红薯比较多,姜同志吃的惯吗?”
陈辉看姜穗宁长得娇滴滴的,平常领导又比较照顾,都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驻地的环境,也不知道领导绕这一圈带着她做什么。
“你来的时候也是吃这些?”姜穗宁先问了季辰岩。
“我自然要和大家一起吃的。”季辰岩本想说过去不会苦着她,也没陈辉说的那么夸张,现在这边条件都好很多了。
防备着大雪封山,驻地物资早就储备好了。
不过现在给她解释也没有用,等会儿带她看了就知道了。
“我也可以的。”
姜穗宁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娇气那种人,她适应能力很强的,只是会辛苦一点,但想着保家卫国的人都没叫苦,她自然不能拖后腿。
季辰岩知道她孩子心性重,好胜心也强,倒是不知道她还真是在方方面面好胜心都强。
听她这么说,其实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她是为了自己愿意接受这些,“好,你可以。”不过他也不会苦了她。
很快他们的车就开到了驻地,听陈秘书说这是连接边防的最后一个大型驻地,姜穗宁下车看着一望无际的平房。
远处都是巡逻的战士,她们进了驻地大门之后,就先到了家属院。
季辰岩在这里是有一个临时住处的,也在家属院里。
不过这边家属院可不像东城的大院,独门独院,这边是联排的平房,家与家之间全部有一面公共墙。
而季辰岩的临时住处就在最末端。
见他们进来家属院一些家属妇女凑在一起看着他们。
“跟着季首长那姑娘是谁啊,长得真好看,唇红齿白的。”
“是首长的女儿吧,看着年纪很小,你看那活泼的样子,跟张家嫂子秀君一个样。”
“哎哟,我家秀君可比不上人季首长的女儿。”张嫂子说完又看了一眼跑在前头玩雪的姑娘,不愧是首长的女儿啊,长得真是好看。
哎这样的姑娘不知道啥样的人才配的上。
她顿时想到了前不久立功的姚营长,听说家是京市的,自从他来之后家属院好些按耐不住的都在打听那个小伙子的家庭情况,结果一打听别人父亲还是京市部长。
前两天别人父母还过来。
张嫂子想季首长该不会是带着女儿来相看人家的吧?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赶紧拉过身旁的两人悄声嘀咕两句。
几人脸色纷纷露出惊讶。
“难怪我就说那个姚营长也二十二三了,一点不着急,每次有人介绍他都冷冷的拒绝,合着别人早就定好了人家。”
“是啊,你说就咱们院子里的姑娘些,谁比得过首长的女儿啊。”
几人说着一顿惋惜,不过随即又庆幸当时她们幸亏没上赶着去介绍自家孩子,要不然该让人笑话了。
陈辉听着几人的议论跟着季辰岩身边低声道:“领导我去解释一下?”
季辰岩看了一眼前面跑的姑娘,顿了一下说,“不用。”姜穗宁是他妻子这事晚点大家自然就知道了,没必要一个一个的去解释。
而且别人再讨论这是他女儿,他这会儿上去解释,大家都尴尬。
不过季辰岩在心里想了一个问题,他有这么老?
正好这时候驻地的孙军长也过来了,抬手敬了个礼之后赶紧跟在季辰岩身边。
“你带姜穗宁去我的住所,我先去营地。”
陈辉点头称是,看着领导跟着孙军长离开之后赶紧快步追上了姜穗宁。
姜穗宁跟着陈辉到了季辰岩的住所,这里只是一个临时住所,所以相对简单得多了,推门进去就是一个简易的客厅。
只有一张小桌子和小沙发。
因为他也不用做饭没有厨房,卧室在里面一点,陈辉没进去,把钥匙交给了姜穗宁说:“姜同志,我还要去营地办公室,你先在这里休息,要是无聊可以出去走走,只要不出营地大门就行了,领导晚一点才会回来。”
姜穗宁接了钥匙道了一声谢谢,然后陈辉便离开了。
房间已经提前打扫过了,四处都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姜穗宁进了房间,床铺不是那种传统木制床,是北方的炕。
其实这里家属院已经全部集体供暖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留了单独的炕。
姜穗宁试了一下,竟然还烧了炕,床上暖烘烘的。
旁边有一个木质衣柜,中间还镶嵌了一面镜子,非常有年代感了。
炕上铺着厚厚的棉絮,倒是也不算硬,被子被叠成整齐的豆腐块,她伸手按了按,非常有型。
姜穗宁看了一圈,屋里除了睡觉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打算出去看看。
这种营地和季辰岩部里是不一样的,那边更多属于办公区域,这边完全不同。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山上温度比山下还冷,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北方的天气了,走出去也不觉得冷。
营地后面的操练场上还有军队在训练,她人都还没到就听到了口号声。
姜穗宁跑过去的时候看到操练场里的人在雪地里丝毫不感觉冷一样,指令下来是刀山火海都得执行。
齐小腿肚的雪,人一卧倒立刻被雪掩埋。
她看了一会儿,就往后面去了,营地是依山建的,贴近山边的地方是没有围墙的。
今天她在车上就看到了山里的雾凇非常漂亮,像是雪国特有的花朵。
南方人对北方的雪和冰总是有浪漫的向往,走进去仿佛置身在了童话故事里。
她怀念有手机了,这随手一拍不都是大片啊。
贴近山边的地方有一排红砖房,门口没有站岗的人,倒是有几个人进进出出,姜穗宁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个种植蔬菜的地方,近乎于后世的大棚。
地方倒是挺宽的,但是蔬菜并不算太多,好多地方已经光秃秃的了。
“老苏啊,营里大家伙都在抱怨了,食堂天天不是红薯地瓜就是土豆,你这蔬菜啥时候能够用啊。”
这时候一个腰系围裙的大哥急冲冲的跑到门口,边抱怨边问。
被叫老苏的人看到来人也是一肚子的话,“地方就这么大点,总得给菜成长的时间啊。”说着拉着来人往里面走,“你看看昨天最后一批菠菜已经全部送到你们食堂了,剩下就这么点,红柿子都还没熟透,你说怎么办吧。”
围裙大哥看了一眼已经被洗劫一空的温房,确实没什么了又低声说:“这莴笋不错,先弄一点给我吧。”
“那怎么成,这才半大,吃了多浪费,你再等十天再来。”
老苏把这一屋子蔬菜当命根子似的,不成熟谁都不能动。
“老苏,不是我想动,今天季首长过来了,不能按照老三样吧,总的有点新鲜蔬菜,现在天冷了,山下城里也就只有囤好的大白菜,我们班长说了,今天怎么也得给弄两个新鲜蔬菜。”
姜穗宁看着争执的两人,又看了看种的莴笋,才拇指粗细,削了皮还剩什么了?
老苏和围裙大哥也看到走过去的姜穗宁,特别是老苏一看有人要进他的蔬菜地,赶紧跑过来拦着,“哪家家属的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姜穗宁看着他年纪都快四十多了,叫叔叔好像也不合适,毕竟她老公都三十五了,遂叫了一声,“大哥,这些大棚蔬菜都是你种植的啊,真厉害。”
其实这个年代大棚根本不普及,只在南方开始试验了,所以能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种出菜来真挺厉害了。
虽然长势差了一些,不过很不错了。
老苏被人夸赞,立刻和颜悦色了,“小丫头年纪不大嘴巴倒是甜,说说你是哪家的丫头。”
“刚来的。”
“张团长家的啊?”
姜穗宁想着刚才围裙大哥说的话,要是说她是季辰岩老婆估计两人脸色都会变,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围裙大哥见两人说话,就要偷偷进去摘莴笋,被老苏一把抓住。
“那个莴笋真挺小的,摘了可惜了,其实我觉得季首长来一趟也不是为了吃一顿蔬菜。”这个面子工程要不得啊。
再说季辰岩这个人并不是很在意吃的,在家都是做什么就吃什么,又不挑食。
“听听,小丫头都比你们有觉悟。”老苏瞪了一眼围裙大哥。
围裙大哥见硬的不行,开始打感情牌,“话是这么说,但首长那么远过来咱们总想给首长吃顿舒心点的饭菜吧,而且老苏你就说季首长这些年对咱们驻地这些人差吗?谁不夸一句季首长好,现在就想给首长吃顿蔬菜都不行吗?”
老苏脸上似乎是很为难,最终还是在一堆细小的莴笋里挑了几根比较粗壮的。
然后送走围裙大哥还各种叮嘱这也就是季首长,要是别人他绝对是不能摘的。
姜穗宁没想到季辰岩这人在群中心里这么有威望,便开始和老苏大哥唠了起来。
从他的话里姜穗宁还确实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季辰岩,他的好真是浸透到每个人心里的。
说到感动的地方,老苏竟然还流泪了,这把姜穗宁都惊得呆住了,这年代的人真的好淳朴啊,恩情可以记在心里最深处,难怪她从进大院开始,她就觉得大院里的人对她十分友善。
说起来完全是他们真心实意的尊崇季辰岩这个人吧。
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别人,对,就是这个东西,所以连带她也被人高看一眼。
“小丫头对种菜感兴趣啊?”老苏都还没说完就看姜穗宁蹲在他种的菜边上东看看西看看,以为她也对种菜感兴趣。
姜穗宁也不是感兴趣,就是觉得老苏大哥这个菜种得可能有点问题,不过她也没直接指出来,而是假装问:“老苏大哥,你这个种子是西红柿吗?”她拨弄了一下土皮表层的种子,种子下去不知道多少天了,但是基本还没发芽。
“对,你还认识啊,不错啊小丫头。”老苏走过来蹲下叹口气说:“我温度也控制好了,但是天越来越冷了,还是影响发芽了,都下去三天了看看都还没发芽。”
姜穗宁感受了一下温室的温度,门口寒风不断,虽然这里面温度计上的温度确实是发芽温度,但温度都断层了,能快速发芽才怪了。
“老苏大哥,我老家是南方,我们哪里啊有个快速发芽的办法不知道你们这里适不适用。”她一个年轻姑娘也不好质疑别人,只能借着家乡的土方法说一说,还不知道别人接不接受。
“啥方法?”老苏倒是来兴趣了。
“就是先高温催芽再种,而且你门口那个棉布帘最好封死,以后大门开在那头,没有冷风直接过来,更适合这里面的蔬菜生长。”
姜穗宁这些知识完全来源于她的母亲,她母亲以前下岗之后就倒腾大棚蔬菜的,就是靠这玩意儿养大了她和弟弟。
老苏其实也是种地几十年的人,不过都是在村里种,但五年前他的儿子出任务遇难了,儿子的遗愿是埋在他服役的山顶,依旧要守护他守护过的这片土地。
老苏就得这一个儿子,老伴早年也去世了,季辰岩便给他批了手续,让他来驻地,一是守着儿子的坟墓,再来在驻地也多一份照顾。
但是他也不是吃闲饭,过来就给驻地的食堂种菜,两年前听南方说已经有人温室培育蔬菜,自己也申请弄了一个。
虽然蔬菜依旧供应不上驻地,但是他也在一点点努力。
他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人,到这一步全是靠着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姜穗宁听了他的话真是挺佩服的,难怪后世大家都说她们民族的人对土地的感情那是刻在基因里的。
走到哪里种到哪里。
“小丫头,你快把你老家的方法再给我讲讲。”
老苏听了两句一下就来了兴趣,虽然还没试过,但就是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说的非常有道理一样,特别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