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说,能被选做献祭,在这个世界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这个荣耀,还不是一般的口头表彰名誉。
而是实实在在的能一夜暴富,全家三代直接跃层,进入上流社会的实惠。
为此,很多家庭倾尽一切,就为了把女儿送到参选台上。
阿紫家就是这样。
从小给她请家教,给她请名师,给她找学校。
学习礼仪,学习舞蹈,学习声乐……
后来,她选上了。
母亲抱着她,眼底都是激动的泪水,父亲在各种恭贺声包围着。
哥哥和嫂子喝上了珍贵的酒,在二楼跳了一夜的舞。
举家欢庆。
“送进红树林那天……”阿紫思维断断续续,很多话语甚至有些颠三倒四,说着说着,眼神突然放空了,“稍等,我找下记忆。”
阿紫似乎把记忆放在树里。
她在红树林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在某棵树上:“好像是这棵。”
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树干缓缓浮出一条宛如血管的凹凸树脉,像是被抽取了什么一样,树脉收缩着,有什么顺着树脉来到了阿紫这里。
阿紫睁开眼睛,眼神一变,从笑不见底变成了清冷,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表情一卡:“这不是我的记忆。”
树脉收缩着,仿佛将记忆又导了回去。
一直找到第三棵树,变了三种气质。
阿紫仿佛才找到自己的记忆。
“来红树林的那天,家里只有妈妈和哥哥来送我,穿着精致的晚礼服,一直在看时间,生怕跟我多聊几句,就错过了要赴的晚宴。有人开船送我进来,我还天真的问,什么时候过来给我送吃的。我还记得船夫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理取闹的事情……”
说完这段,她又把记忆放了回去。
表情麻木,神情放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刚刚我们说什么来着?”
这样的情况萧朔月遇到了太多次。
顿了顿,很自然的接到:“在聊你的记忆。”
阿紫接的点有些奇怪。
“记忆存放起来,活的时间会长一点,你看那些舍不得记忆的,没几年就把自己耗死了。”
然后她眼睛一闭,沉睡了过去。
将自己的记忆剥离储存,需要时再读取。
怪不得能在迷域里保持一定的清醒。
萧朔月躺在睡袋里,视线顺着树干向上。
清晨的阳光洒在枝头。
整个红树林的枝叶,仿佛都随着阿紫的呼吸,缓缓舒展着枝叶。
次日,萧朔月醒来已经是下午。
她第一次没有去寻找出口,而是安安静静吃完饭,翻出一截红色木料。
巴掌大。
就地取材。
砍的时候,木质如金石,萧朔月差点都觉得自己菜刀要卷刃了。
成为木料落入手中的时候,却没有了那种防御硬度,软硬适中,很适合雕刻。
萧朔月从包里翻出日常用的小刀,开始雕刻起来。
阿紫在树干上嵌着,看着她手艺粗糙的在木料上雕刻:“你不找出口了?”
“不找了”萧朔月声音很轻,在空幽的红树林里,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反正也找不到。”
阿紫点头。
点完头又意识过来萧朔月看不到,开口:“不找也好,逃不掉的。”
萧朔月手里的刀未停。
脑子里的思维却稍稍散开了。
阿紫说的是实话。
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
正常寻找:鬼打墙,出口可能不知道在哪,但是永远会回到树林中央。
飞天:被树冠和树根联合绞杀。
入海:树根密密麻麻如同巨网,盘了十几层可能不止,硬度如同金石,且砍断就会有新的树根补充。
她甚至开了路痕。
但是这座红树林囚笼显然是奇幻问题,不是空间问题,开大也没有找到任何路口的影子。
萧朔月低头在木料上修出脑袋的轮廓。
不过现在。
她似乎有些头绪了。
知道萧朔月放弃寻找出口后,阿紫的心情显得特别好。
她甚至兴致勃勃的帮萧朔月找以后呆着的树。
说前面那一棵朝阳,无论是白天还算黑夜,都特别暖和。
中间那棵质地绵密,密度松软,回头嵌入进去,就像是躺在云里。
右边那棵,湿度特别适合,保管不上火,在里面呼吸顺畅,对嗓子更好。
萧朔月手里的娃娃已经雕刻好了整体轮廓:“我这样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找棵树困在里面?”
阿紫冷下脸来:“等你快饿死,就知道了为什么了。”
然后又重新挂起笑容,介绍起左边那一棵:
树干粗壮,树根壮硕,每次从云里吸收营养,一根更比三根强
萧朔月吹了吹雕刻娃娃上面的木屑,抬头看了一眼阿紫。
表情愈发安静。
***
夜里,阿紫邀请萧朔月参加她的个人独唱。
虽然她每隔两天就会歌唱一次。
“但是这次不一样。”阿紫说,语调快乐“这次是庆祝你即将成为红树林的一份子。”
萧朔月坐在地上,拖着下巴,沉默了:“……”
这个庆祝理由还真是毫不掩饰。
阿紫脸色又沉了下来。
萧朔月稍稍坐直了身体,表情安静,看上去认真又专注:“请开始吧。”
开始你的表演。
阿紫也知道,眼前的人并没有真的信任她,只是屈服了现实而已。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进了红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