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晚七点,C会所。
绕过影壁和长廊,赵仁往左边走,跨上两级台阶后,他把钥匙往桌上一甩,抓起杯子就灌水。
“赵总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渴成这样?”孙晋问。
赵仁放下杯子,扯纸巾擦嘴:“骑了圈马。”
“这么冷天去骑马,挺有兴致。”
“冷天人少,正合适练练。”
聊半轮,孙晋也喝了口茶:“最近忙什么?”
“盘了个地儿,打算弄间酒店。”
“玩儿旅业了?怎么这么保守?”
赵仁啧了声,卖惨说:“没办法,手头钱不够。”
孙晋挑眉:“把这里会员退了,省一年年费,钱不就有了?”
这是说风凉话呢,赵仁眼神绕着他一圈,目光砸到脖子上,又转到脸:“嗬,这过劳脸,看来咱们孙医生最近挺□□?”
孙晋反手摸到那一带,把领往上提半寸,又挲了挲鼻子。
□□个鸟,那天亲得腮帮子都酸了,到头姑娘哼哼一句,说生理期。
那一刻他心里攒了成吨的脏话,差点生出禽兽心肠,想着闯红灯也要把她法办,但见她蜷着腰打滚,又什么心思都没了。
说来也是冤,,就算中途下楼也该是套不够了又去买,结果往便利店跑一趟,先替女人买了卫生巾,还是夜用的,跟小孩尿不湿那么大。
俩人对侃半天,孙晋忍不住摸手机:“祝老板,出门没有,怎么还没到?”
语音发完,人打庭院出现了。
大衣围巾,下摆随走姿扩动,进来后还跟门口握着酒杯的两个客人聊了几句,才又慢吞吞过来,脱大衣摘围巾。
赵仁嘴快:“最近接副业当男模了?搞这么讲究。”
祝遇清坐下,瞟他一眼:“手被踹了?”
“马烈,差点被踹到。”赵仁不自然地收回手,又质问:“你老不接我电话是怎么回事,这兄弟还当不当了?”
祝遇清倚向椅背,叠起腿问:“你打电话想说什么?”
“当然是说点正经事,那个什么美术馆,你不打算争取了?”赵仁着急。
“怎么没争取,我在争取按合同来。”
“按合同就是赔钱?”
“不然?”
见他们有事要聊,孙晋识趣地起身:“我挑酒去。”
他离开后,赵仁立马又出声:“你狮子大开口,那么些钱怎么赔?”
祝遇清笑了笑:“元昌财大气粗,最近互金项目不是挣了不少?如果真有诚意,这么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谁去找元昌,你让她去?”赵仁一下毛了,声线都拔高些:“当初跟合作是她牵的线,现在出尔反尔是S7干的逼事,你这么一搞,反而弄得她里外不是人,怎么想的?”
这样火气十足,祝遇清低头压眼地看他:“赵仁,理智一点,为了个女人你要同我翻脸不成?何况本身跟你没关系。”
不论还是S7,双方都不是慈善机构,合作本身就是共赢的事。
艺术圈本身也是名利场,如果没利可图,S7当初又怎么会愿意签约。
话很直接,赵仁腮骨紧咬:“那成,大不了钱我替她赔!”
持续情绪化,祝遇清探手把西装扣子解开,淡淡点他:“这么多年你都没开窍,一味卖好有什么用?舔出什么来了?”
“我不像你,从来都是女人贴到身边,犯不着为这种事伤神。”赵仁一哂。
提起这个,祝遇清拿水的动作一顿,手掌压在台面,绞着眉头瞥回去:“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在我老婆跟前胡说什么?这嘴开河了?”
“少扯淡,我哪有说、”赵仁下意识否认过,忽然又想到什么,心里迅速骂了句娘。
迎向祝遇清冷冽视线,他尴尬笑笑:“意外,真是意外,不是存心的。”又试探道:“弟妹……跟你发难了?”
祝遇清没搭理,喝口水后,挑着桌上小食吃。
安静了会儿,大厅有人在弹竖琴,声音袅袅空灵。
前头问题没有回答,赵仁自知理亏,也没追问。
瞟一眼祝遇清,见他面色尚可,赵仁把手放在腿面,义愤地说了句:“欧阳那个孙子,明显在拿这招逼她复婚。”
他提到的欧阳,是何思俞前夫。
祝遇清垫过胃,放洗手盅里过了一遍,再抽纸巾擦擦:“压力转嫁是他们内部矛盾,这种事你不要介入,关心则乱,何况讨不到好处。”
合作被扰乱被截胡,这是很常见的事,但常见,不代表可以不当回事。
商业场上偶尔吃吃暗亏可以,明亏谁吃谁傻。
当初敲定合作,设计人工宣传费,也有实际投入,S7想两头捞着数,再让一头落个空,哪有这么好的事。
既然那边契约精神淡薄,那他们自然要讨回损失。
情绪平复下来,赵仁冷静想想,也沉默了。
正好孙晋挑完酒回来,手里提溜几个杯子:“来,哥几个今晚不醉不休。”
开瓶醒酒,酒液筛入杯壁,摇晃过后随重力作用下流,挂出平均水珠。
几人边聊边喝,偶尔也有认识的加入,一来二去,杯子换来又换,兑着喝了好几种酒。
到后半夜,孙晋出去放了趟水,洗过脸后脑门清醒了点,忽然想起件事。
他回到位置,坐祝遇清旁边,把卢彤问过的始末给倒出来了。
听完,祝遇清神色飘轻:“你再说晚点,可以直接吃席了。”
“怎么着,嫂子……怀了?”孙晋装傻,又觉得有点饿,调开话题问:“换个地方吃点?涮肉怎么样?”
喝差不多了,祝遇清站起来,把围巾和大衣收到臂弯:“我回家吃,你找赵仁。”
他说走就走,孙晋睇了眼沙发上,已经喝成一坨的赵仁。
得,还得给这位运回去。
接近隆冬,风越刮越响,体感尖冷。
哪怕在车上小睡过一轮,回到家时,祝遇清还是感觉酒气撞喉,气息乱成一片。
他站客厅喝杯冰水醒醒酒,等头没那么晕了,才摸进卧室。
卧室温暖,被子拱起一道,床上的人睡颜安适,但他的手才钻到腰线,她一下笑出来。
“喝不少啊?”她转过身,膝盖抵在他胸前,声音不拖不黏,显然一直没睡在等着。
祝遇清笑:“还行,找得到家。”
晚嘉哼了声:“应酬?”
祝遇清摇头:“跟孙晋赵仁他们。”
“哦。”晚嘉干巴巴应了句,头一歪:“有赵仁,他不会关心何思俞的事?”
“你好像比他更关心。”祝遇清躺到她枕头上:“想问什么?”
枕头被抢了一大半,晚嘉往后退,他又往前挤,直到她半个脑袋悬在外面,干脆趴到他身上:“这事情……影响大么?”
“没什么,早就料过的事情,有预案。”祝遇清声音轻描淡写。
晚嘉拉着他还没解下的领带,手里打着卷,动个没停。
元昌费死劲要抢S7,无非是想造势,和春还里抢占新地标的称号。
她想了想:“那这事,何小姐那边怎么办?”
一回来就听到提了几回何思俞,祝遇清踢开被子,把晚嘉盖到自己衣服下:“你到底是关心公司,还是关心她?”
突然打滚,晚嘉一个手重,不小心扯了下,打结口紧巴巴圈住祝遇清的脖子。
她连忙拉松,在他喉结摸了摸:“当然是关心公司了,而且不懂的事问一问怎么了,我想长长知识行不行?”
“行。”祝遇清闭了闭眼,人往床头躺,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
既然S7已经心属元昌,那他们就算重新争取回来,也没什么意思。
一个不诚心的合作伙伴,只会令后续流程复杂,加大管理与沟通上的隐性成本。
譬如藏品的调动与实务上的运作,没有相当的话语权,处处受阻。
作为执行馆长,何思俞对一些核心藏品根本没有调动权,而藏品直接关乎展事品质的高低,放宣传层面来说,关联的是社会上的号召力。
S7的价值,不仅在于这个Logo的名气与社会认可,更在于后面显性与隐性的资源,以及这些资源联动所带来的其它益处。
在商言商,他们之所以愿意给空间给资源,当然希望能运营得好,起码保证馆内的访问量。
不然谁闲得没事,愿意拿出几千方的场地,给一个空有名气的美术馆?
所以如果实际运作受阻,亏本的买卖谁又愿意干?有那份投入,空间给招商,坪效能来得更直接。
归根结底,看中的还是商业价值,如果硬件跟不上,财务这本帐算不通,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至于何思俞……
只能说启用年轻艺术家担当馆长,本身就是一件不怎么合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