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9
车内一时安静。
见这夫妻俩面面相觑,高鸣奇怪:“怎么了?”
晚嘉提起盒子:“这什么?”
“哦,这个啊。”高鸣得意道:“酒酿桂花软酪,新品里卖最好的,味道怎么样?比那些什么欧包强多了吧?”
祝遇清揪着喉咙,再清清嗓子。
晚嘉伸手碰他一下:“你没事吧?”
“暂时没事,不过,”祝遇清咳了两声:“还是先去趟医院。”
于是这回阳康之行,从医院拿药开始。
高鸣很不好意思,连说对不住:“是我大意,没想过这茬。”
“没事,我也不知道他桂花过敏。”晚嘉擦了把手。
上次来的时候他皮肤红痒,她也只猜测过一句,没想到真是那么回事。
医院折腾一趟,等回到家天已经黑透。
中饭等成夜饭,姚敏赶忙热菜又起新菜。
这回接待女婿,晚点亲家还要来,她更把家里收拾得光堂堂的,只是特意买的花不敢再摆了,拿出去送给邻居。
邻居接过花,恭喜她说:“女儿女婿都回来过年,阿姚你有福了嚜。”
姚敏也笑:“后天记得吃酒,都来,把屋里阿公也叫上。”
“好喔。”
回到家见女儿在客厅挑橘子吃,姚敏问:“怎么样,小祝好点没有?”
“药吃得及时,应该没什么事。”晚嘉找了个最黄的,在鼻子底下嗅嗅,又跟进厨房。
水槽里泡着碗,姚敏戴上手套:“昨晚梦到你爸爸了,他在那边也做生意,穿得好光鲜,同人家有说有笑的,还是那么能干。”
晚嘉在旁边帮忙过水,安静听着。
老辈大都信这些,信有另一个世界,而且离开的亲人都在那边活着,过跟阳世一样的日子。
“你最近有没有梦到他?”姚敏问。
晚嘉点点头:“梦到了,爸爸笑得很好。”
其实梦里,全是小时候的记忆。
她坐在摩托车中间,背后是水果市场打来的货,车子开动时,风里刮开纸箱和水果的清香,混着一点父亲身上的汗味。
姚敏叹一声:“现在你也结了婚,我这任务就算完成了。等过完年我去找人问米,把家里好事告诉你爸爸,也听听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停顿几秒,又念说:“我每年给他烧好几百的纸包,他也该过得好了。”
“嗯,肯定的。”
洗完碗,晚嘉走进房间,祝遇清在吃新一轮的药。
他微微抬起下巴,吞咽时喉结涌动,分外显眼。
“有不舒服吗?”晚嘉问。
祝遇清放下水杯,感受喉咙的动作:“还好。”
晚嘉听出他声音有点嘶,过去摸他的手:“冷不冷?”
“开空调怎么会冷。”祝遇清看了眼墙面:“这空调以前冬天你们不开?”
晚嘉摇头:“以前线路没大改的时候,一到冬天经常没电,有时候电也带不起来,不敢常开这个。”
时间不早,晚嘉拿了睡衣去换,回来时把兜里的橘子剥开,给祝遇清递去一瓣:“这个总不过敏吧?”
祝遇清当然看见她眼底那点促狭劲,伸手搂过来,朝屁股拍一下:“还挺会幸灾乐祸。”
打完摸着她左臀下面,那部位有一点突出的软肉:“这个怎么来的?”
晚嘉回想了下:“好像是小时候坐摇桶里,被戳出来的。”
她说的小时候,是还不会走路那会儿。
那时候外公还在当校长,全家人住乡下。她刚出生不久,睡的是木摇桶,桶底除了棉絮,还铺了几层稻草。
稻草都是晒过的,杆子硬,小孩儿皮肤又嫩,沿着破掉的棉絮伸出来时,把她给戳痛了。
她哭得厉害,可大人忙着备过年的东西,以为耍赖就没理,是后来见哭红脸才过来看,那时候草都被血染红了,最后留下这么个疤。
听完祝遇清笑了笑,贴着睡裤进去摩挲两下:“手感不错。”
说着旧事,夫妻两个吃完一只橘子,漱口躺床上准备睡觉。
“这么冷,你们以前怎么过的?”
“以前在乡下有炉子可以烤火,还有火篮子,里面放炭,拎着也能驱寒。”晚嘉擦完护手霜,摸黑放在床头柜:“不过你大少爷娇生惯养,肯定受不了。”
祝少爷好脾气,没把她的调侃当回事,拉着手放在脖子边缘:“有点痒,帮我抓两下。”
晚嘉动了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样么?”她边动边问。
“轻一点,顶到声带了。”
“……少夸张。”
外头还下着雨,室内暖风吹送,床上两个笑或说话,扫弦一样在彼此耳边震动。
隔天中午,高鸣一家过来吃饭。
细细也过敏,但她是给蚊子叮的,鼻子肿老大,被高鸣笑话是女阿凡达。
为此她恨死这个爸,不乐意搭理他,死黏着晚嘉。
吃完饭出去压马路,余瑶怕女儿冻着,把羽绒服帽子系得紧紧的。
细细小脸就露一双眼睛,说话像从缸里往外传声音:“那我走啦,妈妈再见。”
高鸣指着自己鼻子:“你爸呢,不跟我打招呼?”
细细气哼哼白他一眼,拉着晚嘉转身就跑。
虽然冷,但临近年关,街头店都开着,来来往往的并不少。
跟京北不同,阳康哪怕是这个月份,还保持着深秋的气候与色调,随处可见常青树种。
祝遇清跟晚嘉一左一右牵着细细,沿人行道边走边看,感受南方小城的年冬风情。
过马路拐角,看到有人在打爆米花。
鼓风箱呼拉呼拉地转,底下那盆火也烧得正旺,晚嘉好久没看见这东西,以为祝遇清不知道,拉着他解释了一通。
祝遇清听得好笑:“我是北方人没错,但我不是古人。”
见摊主拿了套管对着卡扣,他一手捂住细细耳朵,一手招她:“过来。”
晚嘉跑过去,盖着耳朵被他裹进大衣,很快嘭的一声,机子开口了。
“要不要吃?”祝遇清问。
晚嘉摇头:“这东西上火,算了。”又瞅了眼细细:“你俩都过敏,少吃上火的,别回头更严重。”
几人站旁边看了一阵,继续往前走,没多久,遇上之前卖梅花糕的阿婆。
天气冷,这回阿婆摊子上还加了烤板栗。
夫妻两个上前去,照例要上些吃的。
冬风射眼,老人记性还是那么差,看好几眼才认出晚嘉。
跟她打过招呼后,瞅了瞅去对面小店的祝遇清:“小姑娘,那是你老公啊?”
晚嘉也盯着祝遇清背影看好几眼,笑了下:“不认识。”
“哦,我以为你们一家三口。”阿婆伸手给细细递几颗栗子:“来囡囡。”
细细接过:“谢谢太婆。”
没多久,祝遇清回来了。
梅花糕还在塞料,他站旁边等时,外套下摆被人扽两下。
他蹲下去,细细把帽子扒下来一点,大声:“叔叔,嘉嘉姨刚才说跟你不认识!”
晚嘉正掏着手机,不留神被人告状,目光向下,一大一小都仰视着她。
“……”
东西做好了,祝遇清只拿一袋板栗,但钱递过去时,表示要连梅花糕的钱一起付了。
阿婆看他,他朝晚嘉笑笑:“大过年的,碰到也是缘,我请她吃。”
晚嘉朝手心吹了口热气,嘴角微微一捺。
离开小摊后,她快步跟上去,脚步贴着脚步。
祝遇清牵着细细,觑她:“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