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
刚出生的婴儿,哭声胀耳。
晚嘉生完就转去了另一栋休养,孩子睡在身边,但哭开就有人抱去哄,不怎么用她操心。
休养期间,每天都有亲朋来探望。
正值国庆,姚敏和姚外公也来了京北。
上一辈的人大都有自己的月子经,到姚敏这里就是吃食上的固执,有时候连营养师都讲不通。
这天中午,祝遇清回到医院。
从客厅走进房间,晚嘉刚好睡醒。
“宁宁呢?”他问。
“我妈和护士带出去了。”晚嘉嘴里说话,眼睛巴巴盯着他……手里的袋子。
祝遇清打开袋子,从衣服的遮盖下拿出两盒甜品。
摆到桌面,一件抹茶开心果冰淇淋蛋糕,一件栗子红茶炒冰砖。
“怎么买这么多?”晚嘉有些惊讶。
“说是销售最好的两款,你都尝尝。”祝遇清把桌子推向床头,边递勺子边问:“今天好些没?”
晚嘉接过勺子,敷衍地点点头:“你去门口,当心我妈。”
见她眼睛都快贴上蛋糕,祝遇清打开包装说一句慢点吃,走到门口去守着。
不出二十分钟,带娃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祝遇清借故在门口挡了一阵,最后抱着女儿回到卧室。
甜品已经不见踪影,偷吃的人乖乖靠坐床头,嘴巴擦得干干净净。
“睡醒了?”姚敏拿出餐厅挑来的松饼:“你不是想吃甜的?这个甜味不重,适当吃一点不要紧。”
“呃……”松饼连馅都没有,晚嘉挡了一句:“我晚点吃,这时候还不饿。”
姚敏信以为真,只是把松饼放进冰箱时,看到里面有个陌生袋子。
“这什么?”姚敏打算拿出来看,祝遇清出声:“是冰袋,我在公司撞了下手,找来冰敷的。”
冰袋怎么放在上面?姚敏伸手正想换地方,又听女婿说话:“您来看一下,宁宁是不是饿了?”
注意力被转移,姚敏把盒子往里一塞,立马赶过去。见外孙女在咂大人手指,她接过孩子,跟护士一起抱客厅喂奶去了。
很快邹芸也到达,看一会孙女后,也提着保温壶进了卧室。
她带的是汤,打算让晚嘉趁热喝,被祝遇清挡了回去。
“妈,这里有配餐,您不用带这些。”
“我知道,多喝一碗汤而已,不碍事。”邹芸把碗拿出来:“我还带了猪脚姜,醒胃提神的。”
祝如曼帮腔说:“不是汤不汤的问题,人家营养师配的是减重餐,您这两样东西里的油花可够呛,嫂子要真吃下去,最近的康复运动可都白做了。”
提到减重,刚吃完蛋糕的晚嘉有些心虚,瞟了祝遇清一眼。
祝遇清会意,上前接过保温杯:“先放着吧,晚点再看,她不吃我也会吃,不浪费您的心意。”
好说歹说,总算把人送前厅去了。
外面一个吃奶的,四五个在盯着,卧室就剩晚嘉和祝遇清。
“洗头了?”祝遇清回到床边摸她的头发:“有没有舒服一些?”
“姜水洗的,洗完就吹干了,挺舒服的。”晚嘉指了指冰箱:“里面还有剩的,你快换个地方藏。”
口欲是人之常情,但为了不听唠叨,解个馋跟打游击一样。
“还吃不吃?”祝遇清问。
晚嘉摇头:“不吃,我饱了,也有点腻了。”
她说不吃,祝遇清打开冰箱,把剩下的东西几口造完,接着盒子拆扁再放进大衣口袋,动作行云流水。
解决掉吃的,祝遇清回到床边:“今天下地怎么样?”
“好很多,医生说恢复得挺好。”晚嘉往外坐了坐,想更近些听外头动静。
奶喂完了,这会儿应该是在拍嗝。
祝遇清出去看了看,等拍完嗝,把孩子抱进来。
月里的婴儿还不认生,谁抱都让,除非抱得不舒服才会抗拒会哭。
这些天祝遇清没少抱,姿势已经掌握,熟练地把女儿带到床边。
刚出生的孩子软得像豆腐块,脸上还有皮屑,又像壳没剥干净的花生。
她吸着安抚奶嘴,本来就不多的头发上多出个花卡子,是祝如曼给打扮的。
除了这个,祝如曼还带了一堆头巾发箍,惦记着给戴上拍照。
女儿躺在身旁,晚嘉拿黑白卡片互动几分钟,又笑着摸摸她脆粉的鼻头。
“鼻子好塌啊。”祝如曼坐在旁边,抓着侄女两只肉脚往上贴,粉粉的,跟橡皮泥捏的一样。
“小孩子每天一个样,鼻骨以后就长起来了。”
“对,刚出生都这样,过段时间就立挺起来。”
一圈人围在床边,七嘴八舌说着各样的话,到晚上才离开。
大人吃完晚饭,孩子也又喝了半瓶奶。
刚喝完奶她一脸懵地打嗝,像装了哨子的小玩具,一按一响。
这会是父母学习拍嗝的好时候,孩子趴在手臂,护士教弹脚底板,晚嘉照做,哪知女儿娇气,一下给她弹哭了。
祝遇清接手过来,以前倾托颈的姿势耐心抚弄后背,顺利拍出嗝后,又站起来哄睡。
孩子趴他肩上,嘴巴鼻子挤在一起,张嘴打呵欠时,小舌头一伸一缩。
“睡着了吗?”祝遇清转过向,让晚嘉看孩子。
“闭眼了,应该睡了。”
确认睡着,祝遇清把女儿放进摇床。
因为怕夜啼吵到妈妈睡觉,孩子被护士带去单独的看护室。
通过监控,能看到祝小朋友脚心相对,呈投降姿势。
晚嘉盯着监控画面,想着自己真的生了个孩子出来,哪怕天天摸到看到,还是觉得很神奇。
“睡吧,别看了。”祝遇清拿开平板,也把灯关掉。
晚嘉侧躺着,把腿骑在护腰枕上:“我今天……收到一条信息。”
“逢启发的?”祝遇清问。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晚嘉勾过脖子:“你要看吗?”
“不用了,他也给我发过,应该是一样的。”祝遇清把头埋在她锁骨尽头的浅窝处,她身上有草本的香味,扩散性强,很耐闻。
“你怎么知道一样的?”晚嘉嘴角微捺,又忍不住去拿平板,点开看了会儿女儿睡容,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关上。
安分两分钟,她让祝遇清躺直,自己也往上挪了挪,头顶跟他平齐,脚尖往他腿边靠。
小腿被蹭了又蹭,祝遇清圈住她足心,警告地按了按:“脚怎么回事?”
“听说怀女儿会长高,我比一下。”晚嘉想要掀开被子,被祝遇清按住:“真高了?”
这样好像也比不太出来,晚嘉摇头:“不知道,都忘记看了,明天量一下。”
片刻沉默,祝遇清手掌停在后腰窝:“这里还疼吗?”
“今天有人按过了,不疼。”
“嗯。”祝遇清应了一声,在那一带轻轻触摸。
是她怀孕时候就开过的玩笑,而他后来了解到,所谓的长高,有可能是脊椎由于受到宫腔压迫而变直的后果。
所以比起当作妊娠的赠予,准确来说,应该是生育的代价。
“辛苦了。”祝遇清拉紧被角,在晚嘉唇面亲一下。
温柔抚慰,点到为止的浓情蜜意后,晚嘉的额头落在他肩上:“当爸的感觉怎么样?”
“很幸福,很满足。”祝遇清贴得很近,鼻息洒在她颈窝。
晚嘉觉得麻痒,缩了下,反手摸他的脸:“你说宁宁什么时候会叫爸爸妈妈?”
“周岁吧。”
“那会先叫你,还是先叫我?”
“当然先叫你,你是大功臣。”
“医生说了,这个月龄的孩子对爸爸声音更容易产生依赖,说不定她先叫你,将来也更亲你。”
听出些酸溜溜的情绪,祝遇清沉吟:“那等她知道喊妈妈了,我再跟她亲近?”
“得了吧,我才没那么小气。”晚嘉往后撞他肩膀,在屏幕的光晕里笑开。
初为人母,她有很多细碎的猜想,祝遇清也陪着说些无聊话,一问一答。
连着年假一起休完,晚嘉返岗上班。
离开这段时间,公司和团队的变化都不算大。拿融资有了背靠之后,平台开始正向发展,晚嘉也努力调整,慢慢回归工作状态。
母亲是家庭身份,是先赋角色,但回归社会回归职场,她也希望打开更多机会,发现事业上的可能性。
某个工作浓度过高的周末,晚嘉起个大早在书房忙了半上午,出来时,见祝遇清带着女儿坐在客厅。
女儿躺在腿面,两个拳头握起跟他对视。
他逗着女儿,揉两下肚子,或者提着手脚动一动,引得孩子不时发笑。
随着月龄增大,宁宁的五感也慢慢增强,见爸爸往旁边看,她也追视过去。
婴儿露瞳度高,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人时候认真得很。
“忙完了?”
“完了。”晚嘉坐到这对父女身边。
宁宁戴着粉色头巾,脑门一个硕大的蝴蝶结,呆呆看着她,小嘴张着,舌头惯性伸缩。
看女儿可爱,晚嘉伸手过去逗,两根手指一夹,左右脸挤到中间又松开,来来去去,不厌其烦。
玩得正开心,忽然头发被抓住,宁宁还兴奋地扬了两下,发出呀呀的声音。
婴儿手紧,又拉又扯间弄得晚嘉既狼狈又痛,好一会才解救出来,且不可避免地被拽掉几根。
“手真重。”晚嘉嘶地捂住脑袋。
“头发还是扎一下,当心等会又给她够到。”祝遇清把女儿抱起来,惩罚性地拍了拍背:“不能抓妈妈头发。”
宁宁不知事,手往前伸,还咯咯地笑。
饭后一家人下楼散步,在走道慢慢溜达。
小孩子能看清生命的闪亮,对什么都有兴趣,坐在婴儿车里指指划划,忙个不停。
祝遇清推着婴儿车,回应女儿初见世界的新奇劲。
小区人不多,偶尔碰到同样遛娃的,笑笑打声招呼,度过不晒的平庸午后。
走完半圈,晚嘉记起件事:“曼曼要去留学的事,确定了?”
祝遇清点头:“基本。”
“妈怎么想?”
“管不了,只能随她。”
或许是性格原因,祝如曼的个人号经营很好,可工作室成绩却不太理想。
对原本兴致满满的一群人来说,这算是结结实实的打击,祝如曼把它归结于知识不够扎实,所以打算出国深造。
想起祝如曼要去的地方,晚嘉掺上祝遇清:“那你呢?也不管?”
“她是成年人了,做的决定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祝遇清停下脚步,见女儿躺不住了,伸手把孩子抱起来:“也许知识到了应用层面才开始理解重要性,曼曼如果以后能沉得下心学习,这段经历也有意义。试错而已,值得。”
坐在爸爸怀里,视野变宽了,宁宁两只手撑在父亲肩膀,歪着头四周围看。
几只黑羽鸟儿飞过,唧地一声拖出好远,她乐了,指着鸟飞走的方向开始笑,只是张嘴的时候吸进冷气,猛地打了个嗝。
这个月份还有点呆样,一打嗝就懵,孩子定住几秒,眼睛无辜眨动。
见女儿憨态可爱,祝遇清替她穿上外套,眼梢笑意压不住,直到孩子一挥手,啪地打到他眼镜上。
都是凡皮肉骨,祝遇清鼻梁负伤,再联想晚嘉失去的几根头发,大概也算女儿的一视同仁了。
等到晚上,终于把肇事者给哄睡,回到房里,晚嘉给祝遇清鼻脊两边上药。
她皱眉:“也太皮了,还好没打到你眼睛。”
“几个月的孩子懂什么,再说她算听话的,也不是有意。”祝遇清心很宽。
晚嘉扔掉棉签,看着他那两点伤口:“这才叫破相,你女儿是真会挑地方。”
“那就破吧。”祝遇清不在意地往后一倒,顺便揽着她。
喉结吞动,一点盈润浸透两张唇。
独处时刻,谁还有空管脸上那点伤。
扫荡退开时,他笑:“灯还关吗?”
晚嘉顺气,一个字顶出唇齿:“关。”
祝遇清思索两秒:“那点淡掉了,真的。”
纹路本来也不明显,她又勤快,每天不落地按摩搽油,已经淡得看不见了。
“那也得关,刺眼睛。”晚嘉坚持。
“好。”祝遇清没再磨她,只是抬手灭灯的同时活动牙关,衔出她一身细栗。
“别蜇。”晚嘉拧他手臂,含蓄地表达不满,可这种事上,她向来没有赢面。
出月子后他们循序渐进,没敢像以前那样,只不过明明是传统的上下坐卧,她却感觉喉咙顶得慌,等回过点神,人已经迷迷滂滂,在他怀里殷殷发汗。
过几个月,一家人去机场送祝如曼。
祝如曼撅着宁宁的嘴,试图教她喊姑,宁宁被她弄得脸变了形,挣扎间发出唔唔的声音,勉强让她如了愿。
“我走啦。”安检口前,祝如曼把一顶ha蟆墨镜戴到宁宁脸上,再朝一行人潇洒挥手:“等本设计师镀金,带着自己品牌回来!”
晚嘉教女儿:“宁宁,跟姑姑再见。”
宁宁戴着祝如曼送的ha蟆镜,在妈妈的教导下,懵懵懂懂地朝前挥手。
她鼻梁还在发育,耳朵也挂不住,墨镜一个劲往下掉,看起来滑稽得不行。
只是这丫头臭美还不给摘,墨镜都快掉到嘴巴了,她压着眼睛看人,可又不经逗,一害羞就往爸爸脖子后面躲,再偷偷回头,呲着几颗ru牙瞎乐。
可以说周岁前,祝栩宁小朋友都是特别可人疼的存在。
等到周岁宴,按祝遇清之前说的,她确实会喊爸爸妈妈了,但一岁后的孩子,闹腾劲实在也磨人。
她学的词多了,表达欲旺盛得很,说话要扒着耳朵,冷不丁还咬你一口。
打针时候最难办,如果祝遇清在场,她肯定抱着这个爹的腿或脖子,撒娇哭闹,眉毛都哭红了也不肯合作。
也有令人心软的时候,比如给她看画册,她看着看着就会趴下去,把脸埋在书里亲两下,还给自己配音。
再比如她学吃饭,经常是食物才舀起来,嘴已经张到了最大限度,叉子还总是喂偏,最后只咬到一点汤水,却又装模作样,拍肚皮说吃饱了。
这年接近平台周年庆,晚嘉去出了趟远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