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泰站在院子外,扒着栅栏目瞪口呆,老爷面色不佳地下车,本还忧心是不是要发怒,他有心跟上去,崔净空却朝他竖起手制止,他只得顿足远远望着。
——结果就看见这位大人干脆利落地撩起衣袍,干起寻常百姓人家的活计。
崔净空不准田泰跟来插手。他反正已经沾手了,索性送佛送到西,田泰便只能远远望见他和冯玉贞两个人将砖房里里外外收拾一遍。
他将车上的东西卸到屋里,冯玉贞最后铺好床,将枕头上的褶皱抚平后,正要坐下歇一会,回身却看见崔净空还站在她身后。
这人先前嘴里那句冠冕堂皇的“顺路送你”现在看起来很有些水分,青年好似没别的事急着要干,背手站在狭窄的厢房里。
分明前几个月前他吃饭睡觉都在这里,那时尚还不觉得,此时他长身玉立站在门前,却显出屋室狭窄破旧,分外格格不入了。
崔净空腿弯和胸口处的布料也脏湿了一大片,他很会揣测寡嫂的心思,以为寡嫂会准自己留下,清理完这些脏衣再回。
然而冯玉贞看到却刻意扭头不去管。青年兀自站了半晌,等着心软的寡嫂挽留,可她只坐在凳子上,兀自抻直腿舒展,好像没看到似的。
于是崔净空只得自己开口,他问:“嫂嫂真要一个人住?不怕吗?”
冯玉贞点点头道:“嗯,我一个人。”
那方收拾好的床上仅有一只枕头和一卷薄被,另一个与她夜夜作伴的人痕迹就这样被完全抹除了似的。
崔净空神情阴郁,或许是他没了下文,冯玉贞抬头瞧他,见小叔子面色如常,露出浅淡笑意,眼睛却不错开地盯着她道:“好,那我三天后来接嫂嫂。”
出发之前那几日他自然先行确认“住几天,何时回来”这个关键要点,冯玉贞并不想轻轻放过,只先搪塞过去,这回他估摸着三四天、五六天,如今在崔净空嘴里一锤子钉成了三天。
不等冯玉贞如何反应,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田泰赶起马车,悠悠走到青山绿水之外。
关于崔净空得寸进尺的秉性,冯玉贞很是清楚,可她人都回来了,除非崔净空把她绑回去,要呆多久还不是自己决定,也不同他一时争辩。
虽然冯玉贞嘴上说是不怕,可到了晚上躺在厢房,总有一股不宁顶开她的眼皮,那个醉汉给她留下的阴影不小,时不时要睁眼,心里发毛地盯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