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林玉珠所料,林玉兰果然遭到了刘工分迫击炮式的定点炮轰。
他抱着工分薄唾沫横飞追着林玉兰一顿狂轰滥炸,林玉兰挑着筐在田埂上健步如飞,嘴里叼着一颗青溜溜的野毛桃酸得直眯眼。
“安排给你的工不做,你抢着挑什么担!我不会给你评六分的,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一分也不给你!听到没有,你他娘的聋了是不是!”
刘工分追了一路,累得直喘气,心里揣着一把火,发黄的眼珠子凸得吓人。
闺女儿子中午回来,个个灰头土脸,一问才知道是去林家打架打输了。
刚准备带人再打上门去,还没走出家门,遇上专门过来的宋毅,被明里暗里警告了一顿。
村里谁不知道林家那几个是宋家族罩着的?
别说第三生产队了,村里第一第二生产队也多得是他们的本家。
姓宋的要是联合起来搞事闹去公社,他不是没有小辫子给别人揪。
这口怨气,他不吞也得吞。
宋二斗噗的一下把桃核吐得老远,脸上笑嘿嘿,“是我跟她换的,我小叔同意了,怎么啦?”
林玉兰卸下空担子,挑了一担满的挤开刘工分马不停蹄地又走了。
田埂不宽,刘工分摇摇晃晃跳进田里,踩了一鞋一裤子的泥,气得伸长了脖子冲着林玉兰的背影一顿猛喷。
这一片没人附和他,都在默默干活。
大伙都知道,拍马屁压根不顶用,不能给他实质性的好处,还不如装作没看见。
刘工分骂了好一会,骂累了,也没个人递碗水给他润嗓子。
看着手脚麻利拔秧洗秧的宋二斗,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跟她换,那你今天只能记五分半!”
宋二斗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从兜里掏了一颗青毛桃在衣服上随便擦了几下,三两口啃完继续干活。
刘工分只觉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没撒出去,更气了。
大步走到另一块田边,弯腰揪起一捆禾秧,尾指一勾,捆得结实的禾秧散了开来。
他接着又提了几捆起来,无一例外散开,秧苗掉在水里散成一大片。
“何春花,秧都扎不好,一提就散,叫别人怎么插秧!今天扣两分!”
林玉珠直起腰望过去,远处那个蓝布衫子中年女人孤零零站在田里,佝偻着背,头垂得低低的。
等刘工分走了才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一根一根把秧苗捡起来扎成捆。
“别看啦,帮不了的。”
宋二斗双手抱着一把秧苗噼啪噼啪洗秧,“我小叔说了,他今年不会再让那些“老鼠”偷社员的粮,工分粮凭账簿,基本口粮不会有差,该多少就是多少。”
林玉珠收回目光,弯下腰继续干活,保持沉默。
她自顾不暇,确实帮不了别人。
如果上工的状态是陆陆续续悠哉悠哉,下工的钟声一响,那绝对是一窝蜂往家里冲,相当积极。
“不行了,我要饿死了…”林玉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抱着门框有气无力地说:“多一步也走不动了…姐,赶紧拿两个红薯给我填填肚子…”
挑担是体力活,脱秧累得是腰,林玉珠扶着腰打开纱橱,拿了几个红薯出来陪她一块坐在门槛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