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路小远愣愣道出了地址,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郁景分明还在忙工作,现在过来是做什么呢。
“没、没事的,”他连忙道,“爸手术很成功,而且我们家里人都在,不用麻烦……”
“我是担心你。”
路小远:咦?
郁景此时已经坐进了驾驶座,发动引擎。
“你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他微一顿,接着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路小远怔住许久。接着头微垂,鼻尖埋入双膝之间。
半晌没听见回复,郁景疑惑:“小远。”
路小远右手拿着手机,终于挤出声音。
“……我搞砸了一件事。”
音色像是闷在罐子里,翁翁的。
“害家里人吵架了。”
以前许多事,他都是憋闷在心里独自消化。
回来以后,家里人能帮他解决许多问题。但现在这件事,却没办法对家里人诉说。
倾诉或许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又或许仅仅只是寻找一个情绪发泄口。
只是当听见郁景声音,路小远便不由自主道出了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絮叨了多久,话语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但郁景一直没有挂断,静静听着他的话。
“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路小远头埋更低。
“我不应该带二哥过来,但已经晚了。”
“郁景,”他语气急切了几分,“你比较聪明,能不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前方信号灯转红。
郁景眼底映着那抹亮色,踩下刹车。
小远在向他求助。
但很可惜的是,他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如果是平时的他,会怎么做呢。
那很简单。
保持微笑,假装做出关切的表情。
他不会在意实际发生了什么,只要考虑说怎样的话、才能获得更大利益就好。
如果是利益无关的话题,则顶多丢下一句“真遗憾”、“我真替你难过”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因为他实在漠不关心。
离开现场,便全部抛之脑后。
可现在不同。
小远想要听什么样的话?
对方希望家人团聚。或许希望他能鼓励再去多交流。
“你们是一家人,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只是需要时间。”
红灯转绿。
郁景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说出这句。
这太不负责了。
目前看来,矛盾双方间隙已深,且刚经历过一次争吵。
单靠这两人对话绝对没办法好好沟通,只有小远亲自去谈。
但他没办法保证,这种做法一定会成功。
失败的话,会给小远再带来一次伤害。
郁景眉间皱紧。
许是太久没开口,对面传来了问话。
“郁、郁景,你还在吗。”
郁景:“……在。”
路小远依稀听见了喇叭音:“你是不是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不。”
郁景顿了顿,“我只是在考虑你刚才的问题。”
路小远不禁咽了口唾沫。
“抱歉。”
郁景最终给出了回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路小远:啊……
心底说不失望那绝对是假的。
这再次证明了自己搞砸了一切,且再也无法挽回。
因为就连郁景都不知道答案。
但他并未表达,只是道:“不、不好意思,我不该问你这种问题。”
郁景垂下眼,五指扣着方向盘。
“家人之间的问题,外人没办法插手。”
“但至少,我能跟你保证一件事。”
他低声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
男声流淌而来,直至耳畔。
路小远闻言,忽地捏紧了手机机身。
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无论接下来他怎么做,就算犯了错,郁景也会同他一起面对吗。
路小远结巴道:“作、作为朋友?”
郁景沉默片刻:“没错。”
听见这一回答,路小远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失落。
而他又对自己这种复杂的情绪感到奇怪。
这分明该是他最向往的友谊,可当听见郁景亲口承认这种关系,他却并非纯粹的喜悦。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掩住心底那奇怪的情绪,路小远张开口:“谢、谢谢你,郁景。”
郁景笑了笑:“不客气。”
.
同层卫生间空无一人。
路泠找了几个都是如此。
小远不在这里。
他不确信对方去了哪儿。拨打电话,却是忙音。
是在跟谁通话?
路泠收起手机,抬脚往回走去。
今天的会面算是彻底搞砸了。
他没有阻止禹之过来,大约是因为同样想着能够家人团聚。
这是小远的愿望……
不。
路泠眉间微蹙。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拿小远当作借口。
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够回到从前。
回到二弟离家、小远走丢之前。
甚至是母亲去世以前。
只有那个时候,家才像个“家”。
小远回来以后,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事到如今,又要重蹈覆辙吗。
路泠在病房前停步。
可是这次,他不会再任由父亲“任性”了。
路泠手落上门把手,旋开了门。
房间里近乎是死寂,只听得见仪器声响。
路泠走了进去,见父亲抬眼望来。
对方貌似在等谁,很明显不是他。瞧见来人后,眼里流露出失望。
路志国:“小远呢。”
路泠:“走了。”
“走了?”路志国喃喃,“去哪了。”
路泠没有接话:“我得跟你聊聊。”
路志国貌似回神,再次看了过来。
“……对。”他道,“我也是。”
路泠皱眉:“什么?”
“阿泠。”
路志国道,“我得拜托你一件事。”
.
没一会儿,二哥回来了。
路小远也恰好挂断电话,收起了手机。
他见对方拎着一塑料袋,里边装了几罐饮料。将其中一罐递给了他。
路小远接过。
是热咖啡。
大概刚从热柜里拿出来,热乎乎的。路小远指尖原本冻得有些僵。这会接触到了温度,只觉热度蔓延,全身都暖和起来。
接着二哥在他面前蹲下,拿了什么东西贴向他眼睛。
好冰!
路小远一个哆嗦,下意识去躲。
“别动。”
路禹之抓住弟弟肩膀。
“稍微敷一下,免得明天肿了。”
路小远手上是暖和的,脸上却是冰的。冷热交杂,有种错乱的感觉。
“……哪有这么夸张。”
虽然他表示抗议,但二哥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于是路小远只好乖乖受着。
适应片刻,他终于能睁开眼了。
余光瞥见二哥指节冻得通红。
他不由抬手去捂。
像是接触到了一块冰。
尤其刚碰过暖和的饮料罐,温差更加明显。
也难怪,现在气温这么低,又是赤手拿着冰袋,当然会冷。
于是他不动了,就这么抓着二哥的手。
路禹之:“干嘛呢。”
路小远小声:“……捂捂。”
路禹之貌似扯了下嘴角。
“傻子。”
话虽如此,却没有阻止。
寒气依旧,但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冷了。
少顷,路禹之放开他,站起身。
路小远正要同样起来。忽然小腿一阵发麻。
糟糕,刚才蹲太久了。
由于起太急,路小远没能稳住,一个趔趄往后摔去。
“小远!”
路禹之一惊。
事情发生太突然,路小远压根来不及去拉二哥伸出的手。
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摔个狗吃屎时,却被一人扶住了肩膀。
抬头看去,见是大哥。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身后牢牢接住了他。淡漠的眸子低眼看来:“没事吧。”
路小远连忙站定:“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路泠:“我以为你在卫生间。”
路小远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