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冬在门口听见董姨娘反咬一口,不管不顾地就想冲进去和她对质。徐西陆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不料徐长赢还未反驳,一向不喜掺和家中琐事的谢氏却开口道:“前阵子,三小姐不慎落水,不是二少爷把人给救上来的么?听闻三小姐也病了些时日。这事我都知道,你竟然不知?”
这谢氏虽说是徐府的妾,但下人都尊称她一声谢夫人,实在是因为她出生高贵,乃是前朝内阁首辅谢恒嫡女。当初一次偶然,她邂逅新科才子徐泰和,对其一见倾心,得知他已娶妻后,仍然执意下嫁,入府做妾。听闻谢大人被谢氏气得在床上躺了数月,对外声明不认这个女儿,但到底两人是血浓于水,僵持了这许多年,徐泰和一直平步青云,首辅大人又告老还乡,谢家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些,同徐府平日里还有些来往。
徐西陆不由地瞧向谢氏。这女子才情过人,敢爱敢恨,虽自甘为妾,但性子极傲,除了她的夫君,其他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今日竟为他这个不相干的庶子说话,真是活见鬼了。
徐西陆正要收回目光,余光却瞟见一人,不由地心中一动。
谢氏身后站在一位年轻的公子,白衣如雪,清冽如冰,纤尘不染,五官更似冰雕出来似的,眉目之间和谢氏一样带着隐隐的高傲,真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徐西陆正看得出神,就听到董姨娘辩解着:“三小姐养在引嫣阁,她有什么个头疼脑热,我自然清楚;那二少爷已是个成年男子,若不自己来报,难道要妾身时时刻刻看着不成?”
徐长赢气急道:“怎会无人相报?闻秋阁的杏浓和九冬都去了引嫣阁数次,姨娘是想要他们来当面对质?可以,去请二少爷来!”
徐西陆见时机已到,便对一同跟来的杏浓和九冬道:“走罢。”
徐西陆等人甫一入堂,众人的目光均落在他身上。那位神仙般的公子也看了他一眼,又漠然地移开了目光。
徐西陆先是对徐泰和和两位夫人请安,“父亲,母亲,谢夫人。”接着又道:“许久不见,父亲大人身子可还安好?”
徐泰和犹如面对一个陌生人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儿子。见徐西陆一个有旁边的丫鬟两个那么大,还被人家搀扶着,心理一阵烦闷,随意指了个空位,“坐罢。”
谢氏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二少爷果真瘦了不少,想来病时没少遭罪。”
一直不动如山,沉默寡言的张氏看了谢氏一眼,又微微阖上了眼睛。
董姨娘忽略跃跃欲试的九冬,直接问杏浓:“杏浓,你可曾来引嫣阁寻过我?”
杏浓忙福了福身,道:“老爷,夫人,谢夫人,奴婢的确去过引嫣阁几次,但……但没有见到董姨娘。”
董姨娘追问:“那你见到了谁?”
“只,只见到了帘茶姑娘。”
徐西陆闻言微微扬起了眉,看来这董姨娘也不是过于愚笨之人,还知道备个人给自己背锅。
“帘茶!”不等他人出声,董姨娘便唤道,“还不给我跪下!”
帘茶忙在一群主子跟前跪下,连磕几个响头,哭诉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杏浓姑娘的确来过引嫣阁,但那会儿奴婢们都在忙老爷归家之事,杏浓姑娘又急急忙忙,语焉不详,说了半天奴婢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手头实在是太忙,就……”
徐长赢指着帘茶,怒道:“你……”
“大小姐息怒,但凡杏浓把话说清楚,奴婢怎敢不去报董姨娘,那……那可是二少爷啊!”
“你胡说!”九冬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每次找你的时候,话都说的清清楚楚,你还说什么‘二少爷病了关我们引嫣阁什么事’,不要以为我不记得!”
“冤枉啊!”帘茶哭喊道,“九冬你确定你没认错人?老爷夫人,奴婢是真不记得有这回事啊——”
董姨娘狠狠点了一下帘茶的脑袋,痛心疾首道:“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我同你说了多少次,闻秋阁偏远,平日里可能照看不周,一旦有人来找,一定要亲自带来见我,你怎么就……就不听呢!”她转向徐泰和,凄声道:“老爷,是妾身御下不周,老爷怎么罚妾身妾身都认!可大小姐硬要说妾身有心不让郎中给二少爷看病,这是要冤死妾身啊老爷!”
见董姨娘开始哭哭啼啼,徐长赢也开始抹眼泪,拉着徐西陆的手道:“父亲,您不知道,看到二弟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我的心多痛!我想,如果柳姨娘看到她当年拼下性命生下的孩子遭这样的罪,她想必比我更伤心罢……”
一直无动于衷看着众人闹腾的徐泰和脸色终于微微一动,此刻张氏突然道:“长赢,你此刻提她作甚?还嫌你父亲不够心烦意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