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传宇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不善的目光看向他。
陆瑾一点也不怕,端起茶杯站起来,对着坐在主桌上的季老爷和屏风内季夫人说:“伯父,伯母,我二姐对我说,自从她嫁入季家,成为季家媳,得伯父伯母看顾,一直视如己出,深感幸运,也非常珍惜这得之不易的缘分。姐夫虽去的早,可她对姐夫的思念深爱从未停止过。当初我第一次知道这换亲时,是极为气愤不满的,认为季家苛待我的姐姐,欺负她孤弱无援,然而今日与姐姐详谈,我却感到欣慰,也极向往姐夫的风采。今后我随英国公入京,若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撑起陆家门楣,定不忘季家亲厚,也相信季家同样感受到我姐弟的情深义重,会更疼惜姐姐,陆瑾深表感激!”
“今日不便饮酒,陆瑾便以茶代酒敬二老。”陆瑾高声一道后仰头喝尽杯中茶。
“阿瑾……”陆欣透过屏风看着弟弟,心中又涩又甜,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道是记忆中的男孩彻底长大了,长成参天大树伸出枝丫来让无依的姐姐停驻休憩。
坐在她边上的三少夫人看到陆欣的表情,于是目光落在主位上,见大夫人的脸上出现一丝波澜之后又趋于无动于衷,便忍不住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遮挡住了嘴角的不屑和冷笑。
倒是季老爷笑着喝了茶,“贤侄说的在理,传宗在的时候,对欣儿那是没的说,就是走前还放心不下她,非得让我和夫人答应好好照顾她,欣儿也对他有情有义,我季家怎会怠慢?”
“多谢老爷。”陆瑾道。
季老爷点点头,又道:“听说贤侄已继承陆家衣钵,江州的回春堂传来消息说,你善使疡医之术,开胸破膛,缝合血脉伤口不在话下,每每将濒死之人救回,堪称神迹,可是真的?”
季老爷话音刚落,陆瑾周围传来惊讶的目光,隐隐带着质疑。要知道季老爷所说的,就是回春堂最顶尖的大夫也不敢开胸破腹,至于京中御医,也未听说过有谁擅长此道。
陆欣更是疑惑地望向陆瑾。陆家虽是御医之家,可她们的爷爷和父亲,都不会疡医之术,陆瑾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十二的年纪,江州地界不能行医,他能跟谁去学?
陆欣有些担心,怕陆瑾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然而只见陆瑾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伯父谬赞,这神迹谈不上,陆瑾也并非从未失手,只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救人罢了。”
陆瑾这么说,几乎肯定了季老爷的说法,只见他顿时眯起眼睛,心中不免多了其他念头。
陆瑾经过宋衡的赞誉,方掌柜的肯定和两位大夫争相让儿子孙子拜师便知道自己这门外科手术的价值。
他不喜欢季家的势利,讨厌季老爷和大夫人的虚伪假意,更憎恶三少爷的猥琐下流,可是一想到陆欣还要在这个地方生活很久很久,心就软了,只能讨价还价地慢慢妥协。
他说:“这手术并没有那么复杂,不过熟能生巧罢了,伯父若是感兴趣……”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季老爷的表情,那瞬间心领神会惊喜的模样,让他心中凝起了一团郁气,可他还是继续道,“既然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好!贤侄好大的胸襟,老夫佩服!”季老爷当场称赞道。
这席面上的气氛就更加热络了。
可陆欣听到这里却并不高兴,她看着陆瑾笑着与桌上其他少爷交谈,眼中却带着淡淡的无奈,心中蓦地疼痛起来,差点就落泪了。
这都是为了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阿瑾呀,在心疼他的姐姐。
季老爷和陆瑾显然已经达成了某个约定,三少夫人见大夫人的眼中出现犹豫之色,心顿时一点一点地沉下来,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掩盖了那抹焦虑。
散席之后,陆瑾被安置在前院客房里,奴仆服侍周到,让陆瑾终于放下心来。
虽说手术教给季家人,让他心有不甘,可是能让姐姐好过一些,这些也都值了。
他知道开出这个条件,季老爷一定会心动,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第二日一早,季老爷就心急地派人来了。
“舅少爷,老爷说您不必着急,待用了朝食再过去也无妨的。”
下人虽这么说着,可就直愣愣地杵在门口看着陆瑾,让后者简直无语,为了不被人盯着就快些洗漱完毕,随便吃了两口就去见了季老爷。
陆瑾见季老爷早就等着他了,只能哭笑不得地说:“伯父,这手术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哪怕我手把手地教,没个一年半载的练习也上不来手术台,您着急了。”
季老爷皱眉捋着小撇胡子,“贤侄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