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别,竟成了永别。
齐瑄偏过头,不敢直视定北侯的眼睛,哀求道:“让我……看看他。”
一国之君先服软,宋骁虽心有怨言,还是侧身让开,心中叹道,那浑小子……想必也想见他吧……
齐瑄如愿看到了宋淮最后一眼。
哪怕是冬天,骸骨从北疆运回来,也开始腐烂了。
齐瑄却仿佛看不见那腐烂的创口和可怖的尸斑,闻不见那腐臭,站在棺前,将宋淮的眉眼细细描摹。
阿淮脸色青白,左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即便已经被缝合,依旧狰狞可怖,脸上、手背还有许多细小的划痕、擦伤。
阿淮肤色很白,尤其是那双常年不见光的脚,齐瑄曾打趣他,若不是个高脚大,腿上肌肉紧实,那双腿脚真像个女子。
因为太白了不像个武将,容易被军营里的同僚笑话,阿淮自个练武的时候,都爱打着赤膊,把脸和上半身晒黑些。可只要一不晒,很快又白了。
北疆冬日苦寒,阴晦多雪,没几日晴天,宋淮的脸又白得不像话了。
会被人笑话的,阿淮,起来罢,我陪你去晒太阳可好?齐瑄手扶着棺木,心中哀求,可向来有求必应的那人,再也不会回应他。
宋淮不爱笑,因为定北侯宋骁曾责他性子太过温和绵软,若是再嬉皮笑脸,如何服众?如何接过宋家世代护卫北疆的重任?
宋淮对父亲宋骁又敬又怕,追随着父亲的脚步,保家卫国,战功赫赫。世人道“虎父无犬子”,不喊他官职,也不叫他世子,就爱喊他宋小将军。
齐瑄知道,当被称赞“有乃父之风”的时候,阿淮心中是得意的。
因为不爱笑,宋淮看着孤傲冷清,难以接近。但又不同于定北侯身上那种令寻常人害怕的肃杀之气,宋淮身上,透着一种君子如兰的孤傲高洁。
可当长.枪在手,弓箭在侧,他又是那般英姿勃发,锐不可当。
宋淮其实对齐瑄笑过,在齐瑄送他生辰礼物的时候,他抿唇笑了。那个笑容很淡,但齐瑄却记得很清楚。
后来,齐瑄总是不遗余力地想逗宋淮笑,可寻常顽笑的招数并不好使。再后来,路越来越难走,那浅浅的笑容再也没有在宋淮脸上出现过。
他还总爱皱着眉,好似比齐瑄这个为应付朝堂诡谲而绷紧心神的人还要忧心忡忡。
齐瑄一直不明白宋淮在忧虑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何总说,他们不该在一块,不能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