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抒情悠扬的琴曲缓缓地响起,听得水榭中的客人忘乎所以,清雅的男人声音蕴含着无穷的思念,徐徐道来。
“八十年前,我还只是天巫后期,闭关一二年,即可突破瓶颈晋升成为巫王。那时候,廖瑾……对,正是我们在沙漠里遇到的那个化胎蛮族。他本不是蛮族,而是巫修者,乃万西城的城主……”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少女们欢快地挖着雨后的竹笋,少年们在溪流里捉鱼和虾,万西城连着一片茂密的森林,城里的百姓每日进森林里采摘野果或打猎小动物,为幽静的密林增添许多色彩。
一身竹月色法袍的俟蔺封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手里抱着风蛛琴,弹着欢快的小曲儿,像天空一样明亮的蓝色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身边坐着一名穿白色法袍的青年,长相阴柔俊美,如墨般的青丝随意地披散着,他的手指随着俟蔺封的琴音,有节奏地拍打着,深色的眼睛迎上俟蔺封的目光,深含无限的柔情。
俟蔺封弹完一曲,凑到青年身边道:“阿瑾,过些天我便要回梵天门了,你可有话对我说?”
廖瑾往后仰了下。“什么话?”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俟蔺封不满地揪住他的一缕发丝,咬牙切齿地问。
廖瑾一脸无辜。“我是真不知……你莫靠过来,我掉下去了。”
俟蔺封把风蛛琴一收,整个人都要偎进廖瑾的怀里了,廖瑾为了保持距离,越来越往后仰,俟蔺封不满,伸手一推,他便整个人从树干上翻下去了。
数十米的高度,若是普通人,定会摔得粉身碎骨,但巫修者身怀法术,廖瑾在空中稳住身体,脚下倏地出现一把展开的银伞,银伞流转着金色的光芒,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荡着。
俟蔺封趴在树干上往下看,见廖瑾悠哉地在空中悬浮着,伸手摘了一个树上的坚果,往下丢去。
廖瑾东闪西躲,避开他的攻击。
俟蔺封手中的巫气一转,树上的坚果如雨般地落下,廖瑾措不及防,被密集的坚果雨给砸了个正着。
“哈哈哈——”俟蔺封捧腹大笑。
廖瑾伸手接住一个坚果,不甘示弱地朝上扔去,俟蔺封正开怀大笑,额头倏地一痛。
“好哇!你敢还手。”他捂着额头,正想大发威风时,突然身体一震,迅速地站了起来,眺望远处。
廖瑾同样感到不对劲,银伞往上悬浮,飘上枝头,他跨到树干上,银伞一收,握在手中。
“那处黑压压的是何物?”俟蔺封诧异地问。
廖瑾定睛一看,大惊。“不好!有蛮族!”
“什么?蛮族?”俟蔺封讶然。此处是无定地界,一直有重兵把守,约有百年不曾有蛮族来袭了,为何今日突发急情?那黑压压的一片,来得绝非一两个蛮族。
“快走!”廖瑾一把揽住俟蔺封的细腰,手中的银伞一展,从树干上跳了下去,银伞带着他们一飘,瞬间飞出去极远的距离。
俟蔺封攀着廖瑾的颈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着他,既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与心悦之人如此亲密,担忧的是万西城即将迎战不可估量的蛮族。
两人飞回城后,迅速调动兵马,派人将城外的巫人全部招回城内,又在四个城门口布下巫士,尚未歇口气,数以万计的蛮族铺天盖地袭来。
万西城的巫修者和巫士极力抵抗,险险将蛮族挡在了城门之外。
风蛛琴的曲调从舒缓转成急促,紧迫得令人心情随之荡漾,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
宿清云听得入迷,俟蔺封忽然断了诉说,专注地弹着琴,他的脸上覆了黑丝带,看不清他的表情。
“后来呢?”宿清云不禁问。
“师弟莫是忘了?后来自然是守城失败。”君烜墨道。曾经被森林围绕的春之城,成了荒芜人烟的死城。
赫连丹端起茶杯,轻轻啄了一口。虽魔修者性恶,但还不至于像蛮族那般,疯狂地屠城,掠夺资源,视人命如草芥。更甚者,修炼之人皆有天劫,若作恶多端,天地难容,天劫将毫不留情地降下天雷抹杀。
许是俟蔺封的情绪稳定下来了,琴声由急到缓,再次变得平静,不,不是平静,而是凄凉。
“……单凭城中上百位巫修者和上千名巫士,根本无法抵挡数万的蛮族,何况,那次出动的蛮族,除了祭骨、吸魂、凝神外,竟还有一位化胎。”俟蔺封弹琴的手一顿,颤抖着拨不动琴弦了。
黑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之味,绿树沾了死气,尽数枯萎,城中普通的巫人开始出现病变,巫士死了半数以上,巫修士从上百人减少到二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