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持玉不搭理他。
苏如晦扭头看他,喊道:“老婆。”
营帐里气氛登时冷凝了几分,桑持玉绷着脸,浑身散着寒气。
“不要那样叫我。”桑持玉冷声道。
“行,”苏如晦笑嘻嘻,“桑哥。”
他故意气桑持玉,桑持玉被气走了他就自由了。
“我不是你哥哥。”
桑持玉的年纪其实比苏如晦小一些,奈何苏如晦这厮脸皮厚如城墙,一口哥哥喊得很溜。
“不是哥哥,”苏如晦道,“那就玉儿。”
桑持玉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好玉儿,”苏如晦摇他袖子,“看在咱们从前的情分上,你还叫过我如晦哥哥呢。小时候那么甜那么乖的玉儿,长大了怎么对我这么无情呢?”
桑持玉拧起眉头,硬邦邦地说:“往日之事,不必再提。”
“我要求的不多,你只要允许我睡懒觉就行,其他修行我还是原样跟着你。”苏如晦同他商量,“嗯?行不行?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发大招了。明儿我让全拓荒卫的人都知道你小时候许过诺,要当我老婆。小弟我不才,他们管我喊声大哥。打明儿起,我让他们改口喊你嫂子。”
桑持玉门神似的站在帘幕边上,一动不动。
苏如晦彻底服了。行,耗就耗,谁怕谁。苏如晦也是个犟骨头,自顾自爬下床,鼓捣起他的小傀儡来。他营帐里堆满了木头和铁皮疙瘩,全是他用来制造傀儡的材料。桑持玉低垂着眸子,看他用凿子戳来戳去。苏如晦脚边有个银色三头小狗,桑持玉在苎萝山的时候见过,听说是他爹送的,里头还有小机关,一拉小狗屁股后面的丝线,小狗便会哦哦哦地叫起来。
苏如晦把机关设计得更加复杂严密,还加入了星阵和灵石。星阵导引灵石的灵力,让机关自如运转,好些木雕傀儡自己动了起来。苏如晦在地上画星图,构造星阵。繁复的星线令人目眩,蜘蛛网格似的交杂在一起,桑持玉看不懂。
桑持玉迟疑着道:“没有秘术,也能演算么?”
“能啊。”苏如晦看了看他,挠挠头道,“哎呀,以前的事儿你不用挂怀。那个秘术有没有对我来说关系不大,手算也能把星阵构造算出来,就是花的时间稍微长点罢了。”
其实他说谎了,有“推演”和没有“推演”的差距压根不是一星半点。往常他一瞬间就能得出的答案,现下要花数个月的计算和反复验证。
他指着地上的星图,“你看,这是三垣,这是五曜,这是北斗。星与星之间相吸相斥,动必顺时,成变化之道,合阴阳之妙。找到它们运行的规律,布为星阵,就可以借得天力,运转机关。”
他戳了戳地上一个钢铁大耗子,大耗子抖动肢体,歪歪扭扭朝桑持玉蹿过去,不停撞桑持玉的靴子,口里还哇哇地喊:“桑哥!桑哥!桑哥!”
桑持玉:“……”
“千万别踩,会爆炸的。”苏如晦笑道,“这是伏火钻地鼠,里头填了灵石粉末和黑火药,炸山开道毫不费力,你要不要?送你几个玩玩。”苏如晦眨眨眼,“当然,要是你以一天的懒觉为报答,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桑持玉盘腿坐下,捡起伏火钻地鼠放在掌心瞧。他道:“我记得你幼时不喜风后星阵。”
苏如晦耸耸肩,“的确,我现在也不喜欢。谁让我爹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要是我达到天人境,他便会回来见我。我那时候信了他的鬼话,一心一意跟着师父修行。结果我师父快死的时候告诉我真相,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秘术者到达天人境,更别说我这个没有秘术的人了。”
苏如晦之前经历的事桑持玉听说过,父亲出走,师父病逝,师姐师妹回家,他一个人在苎萝山从少年长成青年。话说到这,按照常理桑持玉应该安慰安慰他。可是桑持玉嘴笨,不知道如何开口,营帐里陷入了沉默。
幸好这时候江雪芽进来了,这女人一团火似的,亮得耀眼。她一进门,空气似乎霎时间灼热了起来。她一看苏如晦手里的伏火钻地鼠,蹲下身问:“做了几个了?你做多少我买多少,最好把图纸画出来,我从云州调工匠。”她对着光端详小老鼠,看见它们背上的雪花徽记,“这小雪花儿挺漂亮,你画的?”
苏如晦应了声,“别乱碰,爆炸了咱仨连灰都不剩。”
江雪芽挑眉问:“为什么要用雪花当徽记,你情人叫小雪?”
“我哪来什么情人,瞎画的。”苏如晦敷衍她。
江雪芽丢开老鼠,老鼠又不依不挠去撞桑持玉,喊着“桑哥桑哥”。江雪芽道:“周小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