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里白光一片,画面消退。怪不得今天三大星官没上朝,他们一定在爆炸中重伤了。侍者又奉上一个托盘,里头装了几块碎裂的铁片。江雪芽端详铁片,帷幕另一端冷不防响起一个淡淡的嗓音。
“眼熟么?”
江雪芽抬起头,竹席帷幕后面坐着澹台净,光影朦胧,依稀看得见他长发委地的侧影。他的面前放了一张棋盘,似乎在自己同自己对弈。
“是我师弟的伏火小铁甲,”江雪芽道,“妖物受伤则灵力迸发,经络发光。爆炸之前,那妖物身体浮现经络,说明他内里大出血。他把伏火铁甲埋在了他的身体里,铁甲启动,他也受伤,尔后不久,铁甲爆炸。”
“不错。”澹台净颔首道,“继续说。”
“伏火铁甲只在两个地方有。一个是黑街极乐坊,师弟曾是极乐坊坊主,他们一定留有制造伏火铁甲的技艺。还有一个地方则是秘宗,大掌宗您得到了机关武库,秘宗早已拥有制造伏火铁甲的图纸。这妖怪的伏火铁甲究竟从何而来?”江雪芽沉吟着,“还有,这妖怪死前的神态让我很在意,郎星官说要动用‘华胥’秘术探他梦境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它原本还好好的,忽然间神色变得非常悲怆,还说了一堆像遗言一般的话。
澹台净道:“他自尽,乃是有人属意。”
江雪芽瞬间明白了,“审讯室内有人同他暗传消息,告诉他自爆。”
这猜测非常可怖,但也正好解释了这妖怪的伏火铁甲从何而来。秘宗有内鬼,一个非常聪明的内鬼。妖怪自爆,审讯室内的人皆身受重伤。内鬼用苦肉计给自己洗脱了嫌疑,重伤秘宗星官之后,同时误导秘宗极乐坊中有妖怪。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我们曾认为妖物模仿拙劣,容易辨认。并非如此,还有藏得更深的妖物,在秘宗,在我们身边。”
江雪芽踅身进了帷幕,跪坐于棋盘对面,神色凝重。
“看顾好晦儿,若非必要,不要让他离开边都。”澹台净道,“妖物窥伺他性命久矣,今时不同往日,令他不要胡作非为。”
江雪芽一愣,“大掌宗您……”
澹台净冷淡的目光落在江雪芽身上,“你以为,若非孤的默许,你能够安然无恙将傀儡图纸带离仙人洞?”
江雪芽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澹台净一直在演戏,秘宗有内鬼,他不知道是谁,不得不提防身边所有人。妖物不知为何盯着苏如晦不放,澹台净要保苏如晦性命,却不能自己出手,否则说不准妖物动什么手脚,救人成了害人。
他知道江雪芽的行动,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他不动声色,静待时机,现在那内鬼终于行动了,也露出了马脚,他们的机会来了。
苏如晦从前常对江雪芽说,他这阿舅老谋深算,他们在他面前玩阴谋阳谋,完全是班门弄斧,小孩儿过家家。朝圣境的深浅不只体现在他的秘术,更在于他的城府。
澹台净指出她的不足,“你太年轻,纵然设法周全,难免有疏漏。”
“疏漏在何处?”
“玉儿和晦儿情谊深厚,虽然因晦儿遁入黑街而反目,然则晦儿归来,玉儿一心所系乃其安康。旁人道他二人是宿敌,孤却知,他们是挚友。”
“……”江雪芽挠了挠头,“只是挚友么?”
澹台净微微皱眉,“不然呢?”
“没什么,请大掌宗继续为臣释疑解惑。”
“所以第一,当日玉儿闯仙人洞,你不该带他走。”
江雪芽叹道:“的确,桑持玉那般找死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跟我一走了之?除非他知道阿晦一定会安然无恙。”
“第二,晦儿若身死我手,你该如玉儿一般恨我怨我。”
江雪芽笑了,“我就不能被情爱迷花了眼,弃血海深仇于不顾?”
澹台净漠然瞥她一眼,“再多言,孤必罚你。”
江雪芽拱手问:“大掌宗要臣去查内鬼?”
“大朝议之前找到他。”澹台净抿了口茶,“否则僭越失职数罪并罚,逐你出秘宗。”
“臣领命。”江雪芽道,“臣从云州开始查,阿晦说江氏被妖物占领了,秘宗的妖物十有bā • jiǔ和那些妖物有关系,顺便救一救臣那些没用的父兄。”
她忍不住笑,他身边堪用的人那么多,偏偏找上她。没别的原因,只因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内鬼,只有她不可能是。妖物入秘宗,必然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断不可如她这般放肆。更何况她和桑持玉苏如晦一样,是他眼么前长大的孩子,他闭着眼睛也能摸出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