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还活着,苏如晦还有救。他强迫自己冷静,取出无相法门符,回到江府门前。看门的仆役看见他忽然出现,都慌了神,迎上来问:“桑公子怎的又来了?”
他置若罔闻,拔刀冲进府邸,按着清晨的记忆,一路闯进苏如晦宿过的小楼。踹开门,厢房里空空如也,床铺整洁如新。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府邸里的侍卫早已得了讯,急匆匆地赶来,准备与他搏斗。桑持玉反手握刀,横在一个小厮的脖颈子上。
“苏如晦在哪?”他的目光冷厉如霜。
侍卫吼叫着冲上来,他的刀迅疾如雷电,刀光如滚雪,转瞬间遍地残肢,不剩活口。桑持玉沐血立于其中,恍若修罗恶煞。他将刀尖抵在小厮心口,一字一句道:“回答!”
小厮腿软了,强笑道:“苏公子早走了,你们没碰上么?”
“撒谎。”桑持玉无暇与他周旋,掏出匕首,将他的手钉入门板,登时血如泉涌,小厮面目扭曲,凄声哀嚎。桑持玉再次问:“苏如晦在哪?”
小厮哭喊:“小人不知啊,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净土仍然禁锢着桑持玉的秘术,他无法读心。桑持玉的心跌进了深渊,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苏如晦越危险。
“江雪芽在哪儿?”他又问。
小厮结结巴巴道:“大人已上朝去了。”
他当机立断,返身往府外去,一个轻柔的声音叫住了他。
“公子且慢。”回廊尽头,一个漂亮的男人正朝他施礼。桑持玉认得他,今早他躺在苏如晦的怀里。他温声开口:“苏如晦在昆仑乱葬岗,埋他的时候他还有点进气儿。公子现在去寻他,或许还来得及。再晚一些,奴只怕天寒地冻,他撑不了许久。”
桑持玉皱起眉,这些家伙似乎很害怕他去寻江雪芽。
他冷冷道:“我如何知晓你是否撒谎,倒不如去寻你的主人。”
那人果然慌张,道:“公子刀法精绝,秘术超群,我怎敢欺瞒公子?乱葬岗,您知道是哪儿吧,那个埋了许多妖物的地方。我解开‘净土’,赠你无相法门符,随您一同前去,如何?”
他捧出符,同时“净土”解除,桑持玉感受到无形的禁锢瞬间消失。
秘术读心,无声发动。
苏如晦苍白失色的面容浮现在桑持玉眼前,桑持玉看见他的颈间刀口狰狞,血肉外翻。那一刻桑持玉的心停止了跳动,一切声音好像在此刻喑哑,胸口撕裂般剧痛。
冷静。他竭力集中精神,读取那人的心声。很快,他从那男人的心中听见江雪芽的吩咐
“悄么声的,葬到昆仑去吧。”
他没有说谎,桑持玉闪现在他面前,押住他的臂膀,打开法门,将他带往昆仑山。
风雪扑面而来,像酷烈的刀割着桑持玉的面庞。乱葬岗堆满了妖物的骨骸残躯,正值隆冬,尸体腐烂得慢,被冻得硬梆梆的,许多尸体被冰雪冻在了一起。尸体太多了,秘宗连日来清剿雪山里藏匿的妖物,所有尸体都被扔在这个山沟,厚厚的雪遮盖了江家仆役埋尸的痕迹,根本辨不清苏如晦被埋在哪个地方。
“埋在何处?”桑持玉问。
男人笑得悠然,“圣子,你的身体里流着妖族的血。终有一日,你会回到你的母族。”
“苏如晦在哪儿?”桑持玉扼住他的脖颈。
“我亦不知,”男人咬破齿缝间的毒囊,“埋葬苏如晦的仆役已被我斩杀,世间无人知晓他在这个乱葬岗的哪个角落。圣子,你且慢慢寻吧。”
鲜血自他的唇畔流下,滴落在桑持玉洁白的手背。他的眼眸失去光芒,玻璃珠一般了无神采。他在拖延桑持玉的时间,他害怕桑持玉去找江雪芽复仇。但是桑持玉已经无暇去思考妖族的诡计,他丢下尸体,蹒跚着爬进尸山,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挖。一个人太慢,他唤来矿场的僧侣和混混们。无相法门仅能维持几息,能送来的人不多,大悲殿和极乐坊的两个法门秘术者耗尽气力,仅送来三十人过来帮忙。
桑持玉不敢询问神荼的状态,他害怕听见神荼已死的消息。神荼死了,就说明苏如晦死了,他不敢去想。他刨着雪,疯了一般,指甲断裂,鲜血冻在指缝里。他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痛。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苏如晦苍白如纸的面庞,颈间恐怖的伤口。苏如晦一个人被埋在雪里,他该多冷,他该多痛。
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不是苏如晦,统统不是。桑持玉无助地四望,呼喊他的名字,“苏如晦!你在哪儿?回答我!”
“苏老板!”混混们也大喊,呼唤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