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到乡饮村要坐火车先到省城再汽车,最快也要三天。
梁汝莲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袭来,她和村民一起迎来麦收前难得的闲暇时光。
茹莲河涓涓不息的泉眼,几乎一夜之间从薄薄的一层浑浊,变成深到膝盖的清澈。有了流水,就能蓄积雨水,今年秋天种小麦不用担心了。
此刻玉米刚刚发芽,距离麦收大概还有十天,和以往一样,除了照顾牲口等必不可少的活,大部分社员只需出工半天就行。
为即将到来没日没夜的麦收积攒力气。
原剧情并没说飞机迫降的具体日期,只有一句——麦浪黄了。
反正大概就这几天。
梁汝莲一边等,一边开始给杨秀娟两人补课,但,效果大不尽如意。
基础太差了,她换了很多种方式,进步依然不大,总不能敲开脑袋硬往里面塞吧。
如果时间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后世统计过第一次高考,接近六百万人参加,只录取了不到三十万人,以两人如今的现状,除非到时候临场超常发挥。
这天晚上,梁汝莲看完两人刚做完的试卷,无可奈何叹口气。
“是不是又错了很多?”杨秀娟惭愧的快哭了,使劲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我俩太笨了。”
“没有,比昨天少错一道。”梁汝莲安慰道,学不好和不学两个概念。两人白天累死累活出工,晚上经常经常看书看到趴桌子上睡着,据说有次头发不小心耷拉到煤油灯罩里给烧焦了。
梁汝莲看看窗外:“我在想,咱们要不要出去摸知了猴?”
“啊,这样啊。”杨秀娟看了眼王大红,纠结道,“要不你和大红去吧,我再看一会。”
王大红干脆摇头:“不要,我也要多看,今天算不出这道题,我就不睡了。”
算起来,麦收过后不久就是高考,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适当的放松也是学习,而且,考试内容并非只有书本上有。”梁汝莲一本正经道,“比如你俩的作文,开头就是我怎么怎么着,如果能在前面加上段美丽的风景描写,是不是感觉会更好?”
梁汝莲感觉俩人崩的太紧,很容易考场失误,再说,作文也是目前的硬伤之一。
怎么说呢,就平铺直述大白话。
这和阅读量有很大关系,但目前的大环境就这样,想迅速提高分数的办法,数学大概难了,想来想去也就作文。
梁汝莲继续道:“今晚去知了猴可不是纯粹玩,有任务的,回来后以此命题写篇作文,要求开头不能低于两百字的山村夜色描写。”
梁汝莲如今说的话对两人和圣旨差不多。
两人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上课方式,新奇的眼睛大亮,忙不迭点头同意。
如果不是高考即将到来,两个人早就去了。
这个时间段,是除了过年最让人向往的日子。
漫山遍野的树,吸食树根汁液好几年的知了猴用鲜榨的豆油一炸,两头又香又脆,最精华的还是身体中间,全是瘦肉。
那是肉肉呀,香的人掉牙。
大队食堂特地推出小灶,交油票可代为加工。
两人兴奋地准备工具换衣服,然后看到了仿佛不存在的林晓萍。
她现在好像取代了梁汝莲之前的地位,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很少说话,再怎么苦口婆心,她最多点点头,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全部在看书学习,人眼看着瘦了好几圈。
王大红试探发出邀请:“晓萍,一起去吧。”
杨秀娟直接些,上前想抱她肩膀,结果,被重重一甩。
这就尴尬了。
“不就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搞得像天塌了似的。”梁汝莲示意两人退下,不屑道,“你看看成什么样子了,整个宿舍里因为你大气不敢出,谁欠你?”
林晓萍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对不起,连累大家了,我明天出去学习。”
“那也不行,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梁汝莲理直气壮道,“今晚必须跟我们一起去,不然你想啊,大家一个宿舍的姐妹,我们摸了知了猴总不能不给你吃吧,好的,假设你不吃,那我们能吃的心安吗?好不容易一顿美食,我们吃的没滋没味,你良心过的去吗?”
杨秀娟王大红:“.....”
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有道理。
林晓萍又破功了,把书本一扔:“梁汝莲,存心找事是吧,我怎么招惹你了,怎么才能放过我?”
她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如果除了宿舍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早搬走了。
梁汝莲眨眨眼:“可以,跟我们去就放了你。”
林晓萍:“......”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林晓萍咬牙切齿,然后,眼睛红了.......
梁汝莲不屑嘟囔:“又哭,又哭,哎。”
也不奇怪,柔弱又坚强一向是大部分女主的标配。
“行了,茹莲你少说几句。”杨秀娟跟着心里发酸,她没有梁汝莲远超这个时代的思想,一个女人遭受这样的经历,如果换在万恶的旧社会,要去投河的好吧。
梁汝莲无可奈何认错:“好吧,我承认故意激你的,出去走走散散心,大姐,祖宗,拜托了好不好?”
林晓萍最终没能拒绝三人的死缠烂打,不过心情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
没有电的时代,手电筒非常奢侈,电池五毛一节,即使有,也舍不得用来摸知了猴。
好在这里的夜空干干净净。
如霜月色下,到处人影憧憧,都是摸知了猴的。
既然出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杨秀娟王大红不知不觉忘记观察夜色,什么命题作文,肉肉才重要。
为了躲开人群,四个人走了很远,最终来到个小山包下。
这里土壤松软,树也是很多年的老树,绝对有不少。
新的问题来了,大晚上的虽然有月光,但不能和白天比,安全起见最好顺着小道。
山间小道很窄,两个人一左一右寻找最好,四个人很误工,最好的办法,两人一组,分别沿着两条小道,来个包围圈最后在前面汇合。
那么,谁和谁一组呢?
“别演了,多大点事呀,谁不知道你俩好,谁和谁不行啊。”梁汝莲不耐烦把王大红推到杨秀娟身边,转头向一路上无话的林晓萍挑挑眉,“咱俩一起,敢不敢?”
林晓萍目光凶狠:“有什么不敢?”
梁汝莲耸肩:“那走吧。”
走是走了,比起杨秀娟两人越来越远的欢笑声,她俩活像哑巴。
梁汝莲全神贯注观察树干,她其实有点后悔,很想吃知了猴,每天玉米糊糊野菜啥的吃的嘴里没滋没味,然而,这个过程不怎么好。
月亮再怎么亮也是月亮,看大东西还行,想分辨树干上的是知了猴还是某种大虫子,挺难的。
她怕虫子。
林晓萍完全相反,她习惯了农村生活,水蛭爬到腿上一巴掌打下去,别说普通虫子了。
她双手直接抚摸树干,是虫子就扔,是知了猴就扔到腰上挂着的空罐头瓶里。
梁汝莲看的叹为观止,就这么一走神没注意观察,等手上软绵绵的感觉传来,吓的险些魂飞魄散:“啊啊啊!!救命!”
林晓萍吓的一激灵:“怎么了?”
“虫子,虫子,脖子......”梁汝莲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使劲抖动,结果不小心甩到了脖子上。
林晓萍:“......”
林晓萍走过来,淡定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毛毛虫若有所思看了眼,忽然有所领悟,往对方脸上凑了凑又是一声尖叫后,不屑道:“你不是铁娘子吗,怎么还怕虫子?”
自从梁汝莲站在巨大挖掘机上坚持挖河三天,不少人暗自评价她是乡饮村的铁娘子。
梁汝莲生怕她再把虫子扔过来报复,警惕跳到老远处才振振有词反驳:“铁娘子指的精神,不是身体,是人都有弱点。”
淡淡月色下,林晓萍唇角上扬,好像是笑了。
林晓萍把腰上的罐头瓶摘下来:“怕就别摸了,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吧。”
梁汝莲撇撇嘴,看来没白费,这是要把她当朋友了。
当初之所以点拨林晓萍,一方面当工具人憋屈太久,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另一方面,如果林晓萍能支持她最好。
梁汝莲无思想包袱,屁颠跟在身后安心抱大腿。
两人虽没有语言交流,但气氛变了,一如淡淡月色,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