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在沈暮朝下值回府的路上,裴晚清特意安排了那一出,假装自己被无赖拖进巷子里欺负,在快要失身的那一刻,被沈暮朝遇上,好来一场英雄救美。
经过裴晚清的精心策划,事情发展确实和她想的一样,昨夜,是沈暮朝救了她,替她赶走那个了无赖。
明明昨天晚上之前,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在发展,为何过了一夜,沈暮朝就对她这般不留情面?
裴晚清一副怯弱害怕的模样,“暮朝表哥,是不是我今天来的不凑巧,惹你生气了?”
听到“暮朝表哥”几个字,沈暮朝的语气越发疏离,“苏夫人,是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沈暮朝是真的后悔了,在百味楼遇到的时候,裴晚清称呼他表哥,碍于昔日的情分,他默许了,正是他的默许,才发生了后面这些事。
裴晚清神色一僵,像是站在沈府门口被人打了一巴掌那样难堪,她不过是称呼沈暮朝一声表哥而已,沈暮朝都不愿意。
她右手攥起来,死死把帕子握在手心,“沈…沈大人,我不懂,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沈暮朝道:“确实有不对,苏夫人用错了称呼,我给你指正过来罢了。”
闻言,一旁的纪云窈面上浮出淡淡的意外,转头看向沈暮朝。
沈暮朝是读书人,读书人大都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的模样,很少会这样不留情面。而沈暮朝此时此刻的态度,着实出乎纪云窈的意料。
更何况裴晚清和沈暮朝年幼就相识,同在沈府住了五年,这样的交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过的,纪云窈本以为在沈暮朝心里,裴晚清和一般女子是不一样的,没想到,是她猜错了,沈暮朝看起来并不在意裴晚清!
裴晚清又不是傻子,沈暮朝话里的意思,她能听出来,不过是一句“暮朝表哥”,沈暮朝都不愿让她这样称呼,说明沈暮朝心里对她一分感情都没有。
只剩下最后一招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沿着裴晚清憔悴的脸庞流下来,“苏照是姑母给我挑的人选,其实我并不愿意,可我没法子。”
“嫁给苏照后,我想着,只要他能上进,能好好过日子,就这么过一辈子挺好的。”
“可是,我和他成亲不过一年多,他就染上了赌瘾。”
说到这儿,裴晚清哭得更可怜了,“苏照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拿去赌/博了,这还不算,为了从我这里要银子,他对我又打又骂,我手腕上的这些烫伤,都是他弄的。”
裴晚清颤抖着手,抚/摸着肚子,“沈大人,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怀了一个孩子,两个多月了,孩子就在我的肚子里,苏照把我推到地上,孩子…孩子也没了!”
“嫁给苏照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像是在阴曹地府那样煎熬,我想过逃跑,还想过要自尽,这样,我就可以摆脱苏照了!”
“可是,每当我活不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姑母,想到了年幼时在西北的日子,想到了…你。”
“我想我不能死,当年敌军攻城,我和你那么年幼,我们都活了下来,那我也不能为了苏照寻死。”
“在百味楼见到你的那天,沈大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京城有姑母在,有你在,我想,就是苏照来京城找我,他也不敢再欺负我了。”
“昨夜你救了我,我更是一整夜都没睡着,想着一定要向你报恩!”
裴晚清放声大哭,泣不成声。
哽咽的声音传到纪云窈耳里,纪云窈神色淡淡,如果裴晚清所言不假,摊上一个赌鬼夫君,还失去了孩子,裴晚清确实很惨,可裴晚清偏偏对着她和沈暮朝哭诉,怎么品怎么不对劲!
不对,也不是哭诉,裴晚清那番话,听起来倒像是对着沈暮朝表明情意,什么沈暮朝是她的精神支撑,想念着沈暮朝让她有了活下来的希望!
恶心不恶心啊!
纪云窈出了声,“所以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裴晚清擦着泪,“裴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大清早,又是流泪,又是装糊涂的,你不累吗?”纪云窈笑了一下,“你丈夫嗜赌,两次三番对你动手,你该去官府哭诉才对!对着我夫君装可怜,你是想让我夫君为你出头,还是想把我夫君变成你夫君?”
裴晚清身子一僵,她没想到纪云窈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意图。
她是想引诱沈暮朝,好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但纪云窈直白的把她的想法说出来,把她所有的伪装和算计都揭露了,无异于朝她的脸上打了几巴掌,狠狠把她的脸皮撕了下来。
裴晚清颤抖着嘴唇,“我…我没有!”
裴晚清还要继续狡辩,沈暮朝突然出了声,“这两次和我偶遇,是你算计好的吧?”
沈暮朝这句话,宛若当头一棒,一下打在裴晚清的脑袋上,她神色呆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不是。”
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的嫩肉里,裴晚清一颗心不停往下坠,不,沈暮朝不会发现的。
沈暮朝叹口气,“昨夜我就察觉到不对劲,本想着等官府结案后,再验证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既然你今天来了,那我也用不着再等几天了。”
裴晚清毕竟是女子,即便昨天晚上沈暮朝就发现了异常,但他担心是自己想多了,唯恐错怪裴晚清,哪怕纪云窈把他赶去了书房,他也一个字也没有提。然而,裴晚清今天早上的到来,彻底印证了他的猜想。
裴晚清昨天差一点就落入了无赖的手里,当时她泪流满面,害怕不已,可是,仅过了一夜,她看上去好似完全然不受影响,容光焕发,一大早就来了永乐街。
恢复的这么快,也太可疑了!
沈暮朝道:“昨夜我下值回府的路上,遇到那无赖把你拉进巷子,然而,那个巷子离沈府并不近,是在两个方向,你刚来京城不久,按理说不该出现在那里。那无赖虽是要欺侮你,你们拉扯了那么久,他却没有伤你分毫,反而看到了我,才对你动手。”
“这是其一,其二,录口供的时候,那无赖频频看向你,不像是要毁你清白,反而…像是有所忌惮。”
沈暮朝每说一句话,裴晚清的脸就白了一分。
她自以为这次的筹谋天衣无缝,可是,沈暮朝竟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劲了!
指甲陷进掌心里,她也感觉不到疼似的,裴晚清全身都颤抖着,“不…不是。”
看裴晚清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暮朝神色冷了下来,“在百味楼遇到你的那天,你和送茶的伙计撞上了,烫伤了手背,我记得那个伙计向你赔罪时,说他从来没有出过错,怎么就偏偏撞到了你?”
“你还要否认也无妨,等官府结案后,我可以把那个伙计找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撞的你?”
听着这些话,纪云窈怔了怔,受到《首辅娇娘》话本子的影响,她懒得深究沈暮朝和裴晚清见面的细节,她以为沈暮朝几次和裴晚清偶遇,是命定的缘分,不曾想,不是巧合,这一切竟然都是裴晚清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