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已经七日没出府了。
她素来闲不住的性子,可眼下数十侍卫将公主府守得严严实实,连只雀儿都飞不出去。
倒是倚翠每日煎一副药汤,乔绾喝后肺腑的燥热和闷痛减弱了许多,除了在府中憋出的烦闷,倒也过得舒坦。
往后离开陵京,定要让倚翠将药方子戴上,乔绾一边暗自想着,一边看着毓秀阁送来的华服首饰。
那些华丽精致的物件,乔绾越看心中便越是欢喜,心中的烦闷都淡了几分。
“公主,没想到司护卫竟真的付了银钱。”倚翠走进寝殿,惊喜道。
乔绾没觉半分意外,只随意应了一声,便让倚翠和自己一同试着穿戴,她偏爱华美惊艳,便将几样素雅的首饰给了倚翠。
看着身上这件百花缕金曳地裙,红玉还有发间簪的红玉点翠凤头步摇,乔绾颇有些爱不释手。
以往穿上这样好看的衣裳,她定要出门招摇一番的,眼下四处皆是守卫,若是慕迟一日不满,要将她在这里活活关死不成?
乔绾眉头紧锁,片刻后扭头朝外走。
“公主,您去哪儿?”倚翠忙跟上来。
乔绾径自朝府门口走去,不出意外地被守卫拦了下来,两柄宽刀横在她眼前。
“你们敢拦我?”乔绾受够了每日闷在府中,沉声发问。
守卫面无表情:“长乐公主,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长乐公主不许出府半步。”
“本公主这会儿偷偷出去,不出几息便回来,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我出去过?”
守卫不为所动。
乔绾一咬牙,拿出自己殿中的私房钱塞给二人。
“长乐公主不要为难属下。”守卫满脸刚正不阿。
乔绾一恼:“你们还知道我是公主……”
“长乐公主。”乔绾的话被一阵马蹄声打断,司礼自远处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对守卫抬了抬手。
守卫立即将宽刀收了回去。
乔绾脸色越发难看。
司礼对乔绾一抱拳:“公子有令,今日许长乐公主出府小逛,申时前归,如若不归,往后便再不许出府。”
倚翠惊喜地看向乔绾:“公主,您可以出府了。”
乔绾反倒质疑地看着司礼:“他竟会这般好心?”
司礼放下手,低咳一声,声音轻了些:“长乐公主送与公子的东西,公子很喜欢。”
虽然公子没说,可他守在书房外,公子没有将木箱扔出来,应当是喜欢的。
乔绾怔了怔,继而冷笑一声:“他自然是喜欢的。”
以往她给他的那些成双成对的物件,他一次都未曾穿戴过,又是嫌厌又是毁坏。
而今仍是这些物件,不过换个人他便喜欢了。
司礼不解地看着乔绾:“长乐公主?”
乔绾回过神来,唤了倚翠便朝府外走。
司礼看着二人的背影,对暗处的两道人影颔首示意了下,人影极快地消失在屋檐上。
这是乔绾自宫变后第一次上街市来,如今早已看不出宫变时的诡谲阴霾。
街市两旁仍是摊贩熙熙攘攘地叫卖声,店肆林立,
鳞次栉比,远处秀雅的亭台楼阁有文人墨客登高远眺,近处酒肆有壮士豪饮高歌。
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着新政清朗,免了两年赋税,还发放米粮,甚是和乐。
乔绾很清楚,这些万不可能是乔恒的功劳。
直到途径最为繁华的街市,这方最大的酒楼鹤颐楼二楼,几名书生正浅酌笑谈。
“昭阳公主不愧为天命之人,这次倾尽府中财力帮城中百姓,更是亲临粥棚,十足亲和。”一名书生饮了一口清酒叹道。
“王兄所言极是,我族中婶娘便在粥棚处远远瞧了昭阳公主一眼,雍容华贵。”
“可惜啊……”有人惋惜一声,几人纷纷静默片刻。
乔绾不用猜也知,这些人可惜的不过是乔青霓已有婚约一事。
她刚要离去,便又听那几人道:“我还听闻,毓秀阁装了大大小小几辆马车的上好贵物,送去另一位公主府上了。”
“那位不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怕是凶多吉少,怎会还这般奢靡?”
“啧啧,骄奢淫逸岂是轻易能改的……”
乔绾脚步一顿。
“公主,别听那些文人胡诌。”倚翠愤愤不平道。
乔绾默了默,扬眉一笑:“那些人说得倒也没错。”
她确是被软禁,毓秀阁也的确将那些华服首饰送去了她府上。
倚翠争辩:“可公主明明……”
“兄台此言差矣,”倚翠的话倏地被鹤颐楼的一抹声音打断,那人语调文雅,“在下听闻,长乐公主此番也捐出不少银钱,比之昭阳公主只多不少,想必长乐公主也是心怀百姓之人。”
有人不服:“说不定那长乐公主是被迫才捐出那些银子的。”
那温和的声音道:“被迫也好,甘愿也罢,长乐公主终是造福了一方百姓。”
余下的声音乔绾再懒得听,她徐徐抬眸,刚巧望见二楼阑窗后,一名青衣书生噙笑坐在那里,眉宇舒展,神情温和。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书生转眸看过来,愣了下,继而得体一笑,便移开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