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池云亭不愿意相信。
他的前世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按理来说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才对,也没告诉的必要。
可是谢蝉衣的信息又非常精准,让池云亭不信也不行。
“说实话,你身体里的灵魂真不是男的?”池云亭神情严肃道。
谢蝉衣歪头,表示疑惑,“什么男人?你为什么这么问?”
看到谢蝉衣神情不似作假,池云亭揉了揉额角道:“没什么,我想,我们两个的前世可以有所出入。”
谢蝉衣也察觉到这点,点了点头,“我的前世有你,而你的前世没有我对不对?”
好敏锐的直觉,一句话就把两人的情况概括。
池云亭有些尴尬,“你还清晰的记得你的前世吗?”
“还算记得吧,起码小时候和京城的记忆我都有。”谢蝉衣垂眸道。
“云亭哥哥,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前世真的救过我,可能你没有那些记忆会觉得我很陌生,可是我对你却很熟悉。”谢蝉衣抬眸,看着池云亭眸光晦涩道。
“这点我相信。”不是熟悉亲近之人,能知道他前世身体的秘密。
可谢蝉衣和他的关系未免也太近了吧!她来的那么猝不及防,让池云亭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池云亭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也就是说谢蝉衣经历过另一个时空。
加上原著时空,他们现在所在的时空,还有谢蝉衣前世经历的时空,这就三个时空了。
而原著时空,原主的结局池云亭很清楚,现在池云亭突然对谢蝉衣前世所在的时空好奇起来,“你前世所在的时空……我们最后怎么样了?”
池云亭想问的更清楚一点,他有扭转原著原主的命运吗。
谢蝉衣蹙眉,垂眸道:“夫君你是说你王府真.世子的身份吧,夫君你真的好厉害,去往京城后斗倒了那个鸠占鹊巢的假世子,可是就在你还没当上世子几天,就被帝王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掉了……”
“为什么夫君你才是王府真.世子,那些人却全都站到假世子那边?”谢蝉衣不解道。
在她看来,那些人选择假世子就像疯了差不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你看来也许他们的行为很不可捉摸,可是你只需要知道,选择假世子对他们更为有利就是了。”池云亭道。
说着池云亭垂眸,看着地上的泥石唇角微勾,原著里,原主死于皇子之手,被当做假世子真皇子的替身杀掉。
所以按理来说,原主跟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是没有仇的。
可是架不住那位假世子是帝王的儿子,原著里那位帝王出场极少,很多事情都由男配生父为之代劳,可是不可否认,那位才是男主的亲爹,最后给了男主皇位的人。
就好像有命运在推动一样,好似嘲讽池云亭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自己既定的命运般。
池云亭仔细回想原著,回忆男主和帝王父子相认的场景,那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有原主生父在,是不会那么快让男主和帝王相认的。
因为年龄太小,男主就只是帝王众多皇子之一,没有太多自保能力,皇子之一的分量还真不如王府世子的身份,起码安全。
要不是谢蝉衣提醒,池云亭可能还真会忽略原著里那个一直隐而不显的帝王,这可着实不应该。
同时这个发现也让池云亭心头更加沉重,因为对付王爷和帝王绝不是一个量级的。
“你以后还打算上京吗?”谢蝉衣看着池云亭道。
对于她来说,成为孤儿就已经是彻底放弃了自身的身份,可是池云亭呢?
池云亭沉默着点头,谢蝉衣不由笑道:“那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已经走出泥潭,没必要为了我再去趟那趟浑水。”池云亭叹道。
也许谢蝉衣所在的前世的确跟谢蝉衣关系匪浅,可是今生池云亭并不具备那些记忆,所以他实在有些理解不了谢蝉衣的选择。
“前世我上京为自己讨回该有的公道,纵使事情闹大让他们不得不给我一个交代,可是之后我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因为他们觉得不甘心,就以我年龄大了逼迫我嫁人,甚至还‘贴心’的给我准备好嫁妆,结果却是……整个京城门当户对的没一个看得上我,能看上我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正中他们下怀,就在这时,是你上门提亲救我于水火之中。”
第一次泥潭,是她自己走出来的,第二次泥潭却是池云亭把她带出来。
所以,重生一次,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谢蝉衣也愿意陪池云亭闯一闯。
“我真的是这么热心的人吗?”池云亭被谢蝉衣说的有些怀疑人生道。
先不说池云亭是不是热心肠的人,就说救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这和池云亭的性格可完全不符。
除非,还有别的因素,比如……感情什么的,要不然池云亭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利益而成婚,而且就谢蝉衣身上,也没多少让人图谋的利益。
意识到这点,池云亭面对谢蝉衣时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好在他们现在还小,未来那么长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对了,既然咱们已经开诚布公,那我有个疑惑,想你解答,你成为孤儿,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池云亭终于把心头疑惑问出来道。
谢蝉衣闻言一愣,而后道:“那云亭哥哥你成为孤儿又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说完谢蝉衣一笑,蕴含微微苦涩道:“那家人,曾是我生父庄子上负责照顾我的仆人,后来我那生父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卖掉庄子,他们也被打发走,见没人过问我的存在,他们就壮起胆子把我带回他们家,让我给他们当牛做马,后来更是想让我和他们的儿子成亲,最好再生个孩子,试图和我生父那边攀上关系。”
可以说谢蝉衣要是再愚钝一点,她的命运将会很悲惨。
所以事实如何已经很明显。
“池云亭,别人都能觉得我冷血无情,唯独你不行。”谢蝉衣看着池云亭道。
池云亭好似能透过谢蝉衣甜美的面容下看到谢蝉衣那抹已经彻底扭曲的灵魂。
“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希望现在想靠近我的你,未来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池云亭看着谢蝉衣叹道。
其实,他也不是好人啊,因为善良可改变不了原主的命运。
不知是不是谢蝉衣也有特殊来历的关系,池云亭心里难得的有些放松。
在慈幼局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同龄孩子,他们大都无忧无虑,不会思考很久远的事,是以很多时候都显得池云亭为人深沉。
就连关系近的虎子等人,池云亭的一些心里话也没有办法对他们吐露。
可是谢蝉衣就没有这个担心和顾虑了,因为谢蝉衣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们两个幼小的皮囊下都有一个成年的灵魂,这使得池云亭对外装小孩子的同时,也有了闲暇的放松时刻。
这对池云亭来说非常难得,一下和谢蝉衣之间关系近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池云亭规律的生涯中有了谢蝉衣一席之地,也许池云亭觉得不明显,可是对有心的谢蝉衣来说,却非常明显。
这让谢蝉衣每日的笑容日益加深,在外人看来,她这是已经走出亲人离世的阴霾。
……
池云亭练武已经有一段时间。
和学文一样有笔墨纸砚书籍等消耗,习武的花费同样不少,需要吃的好,才能给身体打下更好的基础,让身体更上一层楼。
现在慈幼局接手火炕屋,由虎妞为组长的人工孵化组已经孵化出诸多小鸡小鸭,不仅填满了慈幼局,就连隔壁福田院的鸡鸭数量也暴涨。
在对内需求满足以后,慈幼局食堂内的鸡蛋和肉食数量也在快速增加,这使得习武消耗巨大的池云亭和虎子补充到不少营养。
不过真正让池云亭和虎子两人不缺少营养的还得是池云亭的小灶,池云亭花钱从厨房买了很多的肉食,其花费很多外人看了都心疼。
原本伍大叔还想看在虎子的份上,给两人自掏腰包补充营养,可是池云亭是能惦记老人养老金的人吗,他又不是没钱,就让虎子跟着他一起吃。
不断的肉和蛋补充,反馈到池云亭身体上,让池云亭平时学文时注意力也越发集中。
除此之外习武打下的良好基础,也让池云亭的身姿越来越挺拔,气质越发出众。
随着学习时间加长,池云亭开始慢慢接触其他的四书五经,待池云亭把那些四书五经都背下来,转眼又过了一年,池云亭已经五岁,和虎子又换了一次宿舍。
而当初池云亭来慈幼局,安排的领路人林明也到了十六岁,离开慈幼局搬去附近的大杂院,每天依旧会来慈幼局做辣条。
方宁等人更是,尽管离开慈幼局已经有段时间,彼此间的关系却没疏远。
“云亭,你终于能用毛笔写字了。”方宁计算着时间,高兴的对池云亭说道。
听到这话池云亭不由一愣,看着手中熟练的竹笔,有些没法回神。
一年的时间,足够上元县的文人对竹笔爱不释手,甚至已经养成随身携带竹笔,用竹笔快速书写的习惯,有时候池云亭用竹笔写字“唰唰”的,都快要把毛笔忘到脑后。
可实际上,毛笔才是现在文人正式书写的工具,竹笔只私下使用,正式场合,还得看毛笔。
而池云亭已经五岁,腕骨已经可以支撑他练习毛笔字,隔天池云亭去福田院,几位老秀才公也跟池云亭提起这件事。
“云亭,你已经熟读四书五经,现在就差毛笔字了,好在你有竹笔基础,已经掌握字体,接下来就是学习如何控制毛笔,须知一手好字是科举途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尤其是科举第一关的县试,它的考试内容基本不深,注重卷面整洁,是科举路上最容易过得一关。”几位老秀才公抚须道。
这话直让一旁的白夫子和陈夫子两人想吐血,为什么他们就觉得县试很难呢?
好吧,他们是秀才公,他们说了算。
“等云亭你再练几年字,跟上.你的学识后,你就能试着下场了。”老秀才公们看着池云亭欣慰道。
白夫子和陈夫子两人心头一惊,忙道:“这会不会太早了?要知道云亭才学习几年啊。”
池云亭三岁入的学堂,现在五岁,满打满算才学了两年,就算再练几年毛笔字,距离学子们的“十年寒窗苦读”也差一大截呢。
不是白夫子和陈夫子两个对池云亭不信任,而是心疼池云亭年纪实在太小,要知道科举考棚里面的环境可不怎么样。
他们这些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池云亭一个孩子。
此时还没正式科举的池云亭不懂考棚的厉害,等老秀才公们说完,池云亭就买回了毛笔准备练字,为此就连竹笔也暂时搁置。
刚开始池云亭蘸墨下笔,那些字只有写大才能看的清楚,就算这样,那些字的线条也粗细不均,跟池云亭用竹笔写出来的字没法比。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样做实在太废纸了,就算池云亭现在有点积蓄,纸张也不能这么挥霍。
“果然,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字体就成了云亭你的短板。”几位老秀才道。
“还请几位老先生教云亭。”池云亭向写字很好的秀才公们请教道。
几位秀才公拄着拐棍,示意池云亭跟上,直到他们来到福田院外面,老秀才公们指着已经给池云亭准备好的水桶和一支跟拖把差不多的特大号毛笔,笑着对池云亭道:“去吧云亭,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力气已经超越很多同龄人,相信拿起这支毛笔对你来说并不难。”
池云亭:“……”他确实能拿起这支毛笔,但绝对用不顺畅。
随后池云亭按照老秀才公们说的把毛笔拿起来,然后去旁边的水桶内蘸了蘸水,就对准地面光洁的青石板路,如此练字,也算是附近独一份,直引得慈幼局和福田院的大家纷纷出来围观。
不仅是毛笔难拿,时间长了手腕会酸软,周围声音也非常嘈杂。
“云亭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身处闹市而心静,手腕酸了就停下来,刚开始不用急,慢慢的你就能习惯了,等你学会用大毛笔,以后再用小毛笔写字,会事半功倍。”老秀才公们道。
这话池云亭信,用大毛笔写字比小毛笔写字不知难了多少倍,刚开始池云亭每写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活动腕骨,直到后来,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些毛笔字也越来越周正。
这些字体不是别的,而是朝廷科举规定统一的馆阁体,别管考生们各自喜欢什么字体,等到科举考试,通通得用同一种字体。
而就池云亭这年纪,能把科举要用.的馆阁体练成就已算不错,至于其他字体,现在说这个还早。
“云亭,我帮你提水。”虎子练武回来看到池云亭蘸水写字道。
虎子每天练武的时间比池云亭长,加上虎子在习武上很有天赋,虽然现在才五岁,力气却不小。
而且虎子还跟池云亭学习,就算以他现在的力气,提一桶水很吃力,提半桶水却没问题。
“多谢师兄了。”池云亭道。
“写的时候注意边想边写,只有这样进步才快,要只是单纯不过脑子的写,写再多进步也不大。”老秀才公们在一旁指点池云亭道。
池云亭开始边写边分析字的结构,磕磕绊绊的学习如何把字写好,写周正。
从那以后,每天清晨慈幼局和福田院的人就能看到池云亭在大门口练字的身影。
就这样,率先经历过地狱难度,池云亭再上手普通毛笔,终于对毛笔的控制力大大上升。
等到池云亭终于把毛笔字在纸张上面写好,就开始有意识的缩小字体大小和字体的排版,争取精益求精。
池云亭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有意控制,他的毛笔字大大提升,进步非常快。
老秀才公们不由欣慰点头,对池云亭笑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云亭你也可以给大家写对联了。”
因为福田院有老秀才公们的关系,每逢过年都有不少人准备好墨纸上门来求字,之前池云亭一直都是旁观者,不想今年也有上手的机会。
慈幼局和福田院的年非常热闹,因为人很多,也是过年的时候,池云亭才知道福田院的老人们并不全是孤寡老人,有的也有孩子,只是有的儿子们不孝顺,仗着有福田院,就随意把家中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遗弃。
还有的则像几位老秀才公,家中都有儿女,儿女也孝顺,但是他们不耐烦待在家里,就商量一同结伴来福田院“养老”,平时他们都会住在福田院,过年了儿女们会专门接他们回家过年。
当然那都是少数,大部分福田院的老人们和慈幼局的孩子们是没有“家”可回的。
不仅如此,很多离开慈幼局的人也会这时候专门赶回慈幼局“过年”,像是林明这类未婚,或者像方宁这类已婚,夫妻两个都是从慈幼局离开的,慈幼局就是他们的家。
临近过年,街上不少人都摆摊卖门神、春联、桃符等,一眼望去,红红火火,年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