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正发生一场争执。
一个留着双丫髻的丫鬟叉着腰,怒骂,“我家姨娘不过是想吃一口鸭汤,那里明明放了一大罐,为什么说没有?”
跟着许淙他们一路从庐州到勉县的张厨娘不卑不亢,回了一句,“没有就是没有,两位姨娘的月例都是鸡两只、鸭两只、鱼两条、肉两斤。”
“霜姨娘这个月的两只鸭,早在月初便已经用完了。”
“若想要,得掏银子买。”
张厨娘话一说完,那丫鬟随手就甩出了一块银角子,“那我现在就把银子给你,一只鸭子外头不过卖一百多文,我这有两百文,总够了吧?”
“还不快把那罐鸭汤端过来!”
许淙到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他乍一听还觉得这门生意挺划算的,一只鸭转手就变成了两只,酸萝卜是自家腌的,不用钱。而那个青衣丫鬟指着的一小罐汤,顶多就两三碗,放个鸭腿就差不多了,这门生意简直血赚。
不过张厨娘却是拒绝了,她的表情甚至还有些不耐。
“我都跟你说过了,霜姨娘这个月的份例,已经用完了。若她想要喝鸭汤,得中午的时候就让人带着钱来吩咐。”
“鸭汤又不是白水,哪能说有就有?”
“至于你看到的这罐鸭汤,是老爷上午出门前就吩咐了的,让做一道酸萝卜老鸭汤晚上吃。现在还剩下一小罐,那是因为老爷还没回来。夫人特地吩咐了让温着,等晚些时候老爷回来了好喝。”
“若是给了你,那老爷回来了可如何是好?”
那青衣丫鬟一句话脱口而出,“让老爷去我们姨娘那儿用饭不就行了吗?”
张厨娘回以一声‘我看你这小蹄子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做梦’式冷笑,坚决没有答应,然后把那丫鬟气走了。
对方咬着牙出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许淙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喊了声‘淙少爷’之后就提着个空篮子急匆匆地走了。
站在远处旁观的许淙:……
啊这……
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怪不得金氏一直强调姨娘们的事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该管的,若是他管了,怕是会把他娘或者渣爹坑到某个坑里去吧?
“淙少爷您怎么来了?”
与青衣丫鬟看到许淙便脸色大变相比,张厨娘看到他就眉开眼笑了,高兴地凑过来道:“淙少爷,这么晚了您有什么吩咐?”
“可是想吃鸡蛋糕啊?”
“我这就给您做!”
“不是,我今天不吃。”许淙抬起小短腿,迈过门槛走进去,然后四下张望,“鸭毛呢?今天煮了鸭汤,鸭毛哪去了?”
许淙今天来厨房的目的,就是为了鸭毛。
刚刚在房里喝着鸭汤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软笔子他写不好,但硬笔字他可以写得很好啊!
为了考试能拿高分,他可是练过很多本字帖的。
所以他就想到了西方曾经很流行的鹅毛笔,当然了一时间鹅毛找不到,但鸭毛也可以拿来试试啊,正好今天家里喝鸭汤。
于是,他一吃饱饭就过来了。
张厨娘虽然很奇怪淙少爷要脏兮兮的鸭毛做什么,但还是依照他的吩咐,从个破背篓里把大的鸭毛都挑选出来,洗净了递给青木。
拿到了鸭毛的许淙,带着青木就回自己住处了。
至于青衣丫鬟的事要不要告诉他娘?
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张厨娘是金氏心腹中的心腹,厨房发生的事,用不了明天就会传到金氏的耳朵里,没准晚归的渣爹还能得到她的一个白眼呢。
不过虽然不打算向他娘告状,但临出门的时候,许淙还是让张厨娘找了个篮子,将那罐引起了争议的酸萝卜老鸭汤拿给青木提着。
他准备回去之后就和青木、秋果一人一碗全部喝光光,一滴都不给渣爹留。
晚归的人,啃干饼子去吧!
……
“淙哥儿把鸭汤拿走了?”
“是啊,”秋月的脸上难掩笑意,“秋果说淙少爷提回去后,让她拿了三个碗,一人一碗都喝完了,她刚刚才把碗筷还回厨房去。”
金氏好笑着摇头,“这孩子。”
秋月:“夫人,那这事?”
“不管他,”金氏笑道:“让厨房那边给老爷发一团面,等老爷回来了,就下一碗面给他垫垫肚子吧,反正那道酸萝卜老鸭汤本来也是给淙哥儿准备的。”
“老爷不爱吃甜的,也不爱吃酸溜溜的东西,家里也就淙哥儿喜欢。”
秋月明白了,“是,夫人。”
至于霜姨娘那边,她识趣地不去问夫人要如何处置,左右不管两位姨娘怎么闹腾,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许淙并不知道他们刚喝完鸭汤,他娘就知道了,现在的他让青木收拾好桌面,正沉浸在鸭毛笔的制作之中。
他以前看过科普视频,说西方的古人之所以选择使用鹅毛笔,而不是其他的比如鸡毛笔、鸭毛笔,那是因为鹅毛的下半部分有很长一段是中空的,能够形成一个天然的,可容纳墨水吸附、流通的管道。
后面的钢笔就是参考鹅毛笔做出来的。
但现在许淙没有找到鹅毛,于是他决定用鸭毛试试。
首先第一步,就是把从厨房拿回来的鸭毛用布洗干净水分,然后再用小刀把下端类似塑料的部分削尖。
这一步因为要动刀,青木不放心于是抢过去做了。
许淙就站在一边指挥他削尖、再尖一点,蘸墨写一写试试。失败了就换一根重新来,务必要做到能书写,不断墨。
结果吧……
只能说西方的古代人,之所以选择鹅毛,而不是鸡毛、鸭毛、或者其他什么鸟毛不是没有道理的。鸭毛的头部虽然也有中空的管道部分,但完全没办法和鹅毛相比,用鸭毛做出来的笔不但要频繁蘸墨,墨迹也并不流畅。
勉强能用叭。
但青木看着他写出来的字,却震惊了。
“少,少、少爷,您会写字了!”
“我识字,当然会写。”
许淙把鸭毛笔放在一边,然后观赏着自己写好的‘淙’字,虽然因为他手腕无力,并且鸭毛笔不好用,导致写出来的字有些歪。
但它点是点、横是横、撇是撇,这个字的每一笔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随便乱跑,所以这个‘淙’字是成功的。
青木震惊得语无伦次,“少爷,您真是太厉害了,小的五岁之后,练了整整两个月,才能写出像您这样的字!”
“少爷您是天才!”
“一般一般。”许淙谦虚,他也就是沾了硬笔,以及前世的光罢了。
不过青木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以前是会写钢笔字的,还写得不错,所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之后很容易把字再捡起来。
但他才三岁啊!
三岁小童两个月写出一副好字,岂不是要把周围的人都吓一跳?!
到时候可别天才当不成,反倒成了妖怪!
还是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不管是他现在的鸭毛笔,甚至是将来的鹅毛笔,都是不能拿出来用的。
不能用,那做出来干嘛?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淙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结果想着想着,就沉入了梦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他就有些心不在焉。
“娘,爹呢?”
金氏把鸡蛋羹放到他的面前,解释道:“你爹衙门里有事,一早就走了,还跟我说响午不回来吃饭,让我们不用等他。”
许淙哦了一声,没在意。
吃着滑嫩蛋羹的时候,他就问道:“娘,哪里有大鹅卖?要好大好大的鹅,比鸭子还要大,铁锅炖大鹅,又香又好吃!”
金氏也没问铁锅炖大鹅这道菜他是从哪儿听来的,左右不过是这些日子随着他爹在外头闲逛听见的,毕竟许淙长这么大,家里就没吃过鹅。
于是她道:“娘让人去问问。”
得到答案的许淙放心了。
他知道除非勉县根本就没有鹅,不然肯定会被他娘买回来炖给他吃,到时候他只需要事先跟张厨娘说一声,让青木去把鹅毛拿回来就行了。
吃完早饭的许淙,在上房又待了一会儿。
今天家里没有什么事,金氏处理完几件家务,再安排了一家人今明两天的菜单之后,就让秋月摊开画纸,准备做画。
金氏不是才女,但琴棋书画她样样都懂一点。
而许淙就垫起脚尖,看她画,而金氏一边画也会一边给他讲一些关于绘画的知识,不管听不听得懂,旁人问起的时候,能说出一两句也是好的。
许淙听得很认真,还上手试了一下,结果虽然让他不太满意,但比写字是好很多的,毕竟画画根本不用考虑线条,使劲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