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自己的哭声,但怎么也传不到别人的耳朵里,那些人依然说着,笑着,好像他从来都没存在过,也好像在冥冥之中指责他,没有你大家也可以很幸福。
画面一转,喧嚣不再,他看到赵独自站立在一座墓碑前,高大的背影岿然不动。他从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看到了爱,也看到了恨。
赵说过,他恨他。
梦的最后赵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接着被一股要将他撕裂的绝望感震碎,他猛地睁开眼,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繁杂的情绪难以收拾,全变成了眼泪。
新的一天,镜子里依然是柯衍,他也还在。章鹤说的话像诅咒一样缠着他,他望着镜子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心。他记起昨天章鹤手里的相框,在这个家住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注意过那张照片。
赵相言对着照片上的柯衍仔细观察,又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短短一年,要说镜子中的人和照片里不是同一个也不为过。
眼神虽然落寞沮丧却不失锋利,面颊因为运动的关系棱角更分明,为了省事,刘海变成板寸。难怪章鹤会那么愤怒,知道真相后,他每天的变化就像是一点一点抹掉原本的柯衍,如果连身体都不再相似,章鹤就什么都抓不住了。
他发自内心同情章鹤,即便章鹤甚至想要他的命。
说不定赵也是在退而求其次,心底里其实希望他现在这幅“四不像”的样子消失。赵爱的是原本的赵相言,那个和赵有几分相似,做事从不会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弟弟。
“柯衍,你……会回来吗?”
赵相言猛一晃神,发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后,用冷水狠冲了几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拼命劝自己,一切都只是章鹤危言耸听的猜测,也许……也许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秦皓对赵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猜了个bā • jiǔ不离十,无非又是因为柯衍,不然还能有谁让赵对着手机眉头紧锁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跟曹吐槽,万万没想到赵居然是个恋爱脑!
怎么做到的?在商场上成功的人往往对情绪有着非常好的掌控力,这些人势必不会被感情所牵绊。赵相言去世的时候,赵那么快回到公司开始处理事务,这才是赵对待极端情绪该有的样子不是吗?为什么偏偏让一个毛头小子勾了魂似的。
秦皓丝毫不怀疑,如果柯衍让赵现在把南星卖了说不定他都能考虑。
“老板,老板?”
赵回过神,“?”
“合作方问宏辉这边什么时候搞定。”
项目虽然十拿九稳了,但郭鸣义不是个省油的灯,被撬了这么大块肥肉,没动作几乎不可能,赵国内外连轴转,一方面是用海外的业务把南星拉回正轨,一方面为的就是处理郭鸣义这个难题。
原本的计划因为郭鸣义那次“不干净”的操作有所改变,赵说了不会放过他,那自然是有更狠的办法。
“他现在不一定还信曹了,让曹赶快收尾脱身吧,对了,上次让你查车祸的肇事司机,查得怎么样了?”
秦皓面容严肃起来,“跟之前有所出入,虽然他还是什么都不愿说,但几番询问下来能看得出他确实撒了谎。不过我也不认为是郭鸣义,这就很奇怪了……”
赵没更多时间亲自去跑,后天他就要回国,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赵相言已经三天没回他消息了。
电话倒是接了,但赵相言只说自己没时间。国内那边负责看顾赵相言的人也没说他有什么异常,赵知道肯定有问题,但一切只能等见到人再说。
他发的最后一通消息是航班号和到达时间,问赵相言能不能去机场接他。
赵相言回了个“好”字,这是他一个礼拜回的唯一一条消息。
远在大洋彼岸的赵相言意识到自己终于躲不过去了。这些天他联系过章鹤,问章鹤到底要做什么。章鹤如今仿佛成了手握他“生杀大权”的人,他以为章鹤会羞辱他,实际上章鹤除了那天情绪失控之外,没再威胁过他。
可越是这样,赵相言心里越没底。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最后还是去找了章鹤,章鹤只告诉他一句话,而且是用他完全没想过的劝慰的口吻“提醒”:别再跟赵纠缠了。
一句话就说透了全部的意思。章鹤势必会为了找回柯衍而努力,那他和赵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让赵在将来的某个时间点痛不欲生,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还有苏韶韵,他还要继续跟苏韶韵培养感情吗?可苏韶韵才刚刚对他展露出不为人知的心理,他还没解开苏韶韵和赵之间的结,更没机会以另一种身份做回苏韶韵的儿子,如果就这样消失,他真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