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顿晚饭,赵相言彻底活蹦乱跳。潜水他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尝试,但这次经历让他对水的恐惧有所缓解,至少在海边溜达溜达没什么问题。
因为岛上人少,几乎每个游客都可以寻到一片空旷地欣赏海上日落。赵相言回房间拿个手机的功夫赵就独自去了海边。
海面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晚风猎猎,吹动赵身上宽松的衬衫,风来的那一边,赵身侧的线条被勾勒出来,穿着赵相言挑的那么花的衬衫,依然性感得要命。他双手随意插进沙滩裤的口袋,望着海面出神。
“哥!”
赵回头,后背结结实实扑过来个热源,赵相言猴子似的跳上他的背,被他顺势托住大腿,将人牢牢背在背上。
赵相言如今分量比以前轻很多,背起来完全不费力,赵干脆沿着海岸线散起步。
这让赵相言久违地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赵跟他是有过很亲昵的阶段的。他一直觉得自己会爱上赵并非冲动更不是偶然,除了刚开始理智上的排斥,心理上他接受起来比想象中要快很多,而且一旦接受,他的感情甚至不用培养,像是一键切换,顺理成章。
赵相言一点力都不使,挂在他哥背上,两条腿晃晃悠悠,轻松惬意。走了一会他歪着脑袋问:“我们真的去冰岛吗?”
赵脚下没停,身后已是长长一串脚印,“嗯,你玩够了就去。”
“那后天吧?明天修整一下,后天就走怎么样?”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着急,赵停住。两人心照不宣,这次冰岛之行意味着什么。
“好。”赵继续往前走。
这一晚倒是异常安静,没有zuò • ài,也没有聊天,好像从决定去冰岛开始,气氛就变得沉闷,赵相言心里清楚这在所难免,所以也不去闹他哥。
第三天,他们搭乘航班回到国内,又直飞欧洲,经阿姆斯特丹转机最终到达冰岛。踏上冰岛土地的那一刻,赵变得越发沉默,就算赵相言主动挑起话题,赵的回答也很简短。自此赵相言便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割裂感,好像他在这里,他哥却看不到他。
原以为赵会拖延,没想到入住酒店当天,赵就带他去了这趟旅程的终点一座建于峡湾地带的石砌教堂。
远远望去,矮丘上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建筑,赵相言以为是当地一处风景名胜,走近了赵停在几十米外的地方才说:“这是专门找人造的。”
赵相内心惊讶:“我能进去看看吗?”
赵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迈步往前,赵相言跟上。
要不是屋顶的十字架,这座建筑外表看着更像一间普通的农舍,然而里面确是想象不到的现代化装置,看得出定期会有人来维护。冰岛的温度在0度以下,而这座不大的教堂内温度更低。赵相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幢所谓的“教堂”里唯一一件东西,从形状也看得出是冰棺。
赵进来后就远远靠在墙边,既不靠近也没有出去,似乎只是负责带他过来,而里面躺着的人是什么状态并不重要。
赵相言试图从他哥脸上找到一丝一毫泄露出来的情绪,但都失败了。于是他只能独自面对眼前的场景,毕竟是他要来的。
这样的人生经历不是谁都有,没有人能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尸体。
冰棺是半透明的,从旁边看不到里面。赵相言每一步都走得很虚,直到靠近冰棺的边缘,他竟然真的看到了里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自己的脸。
赵相言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他有多久没见过自己这张每次照镜子都会得意一笑的脸了?他不记得车祸时伤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哥用了什么方法将他的尸体保存得这么好,除了面容苍白不见血色之外,里面的人就像是睡着了,像是只要轻轻叫一声,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希望现在的自己可以死去,换里面躺着的人活过来,就好像他们是两个人。这种感觉或许可以被称为自救的本能,但赵相言还没丧失理智,他重生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找回自己的身体,客观地说,他确实不该活着,而这具尸体更不该继续存在,尤其是继续像荆棘般将赵缠得遍体鳞伤。
赵相言张开手掌搭在冰棺上,隔着厚厚的冰盖一寸寸抚过自己的身体,像在做一场虔诚的告别。而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头,问:“你一次都没来过吗?”
“嗯。”
“为什么?”
一阵沉默后,赵似乎有些烦躁地开口,“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