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们好运。”西列斯说。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很快,人们收拾好了东西。越来越多的部落原住民出现在他们的不远处,乌泱泱一大片,给人一种相当沉重的压迫感。
西列斯的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安的预感,他催促着人们抓紧时间。
安格斯的几名探险者同伴显然有些慌张。他们丢三落四,有些疑似是报纸的纸片,被风吹拂到那些部落住民的脸上。一名住民伸手看了看那报纸,然后发出了一声神经质的尖叫。
突然地,他们冲出了他们自己给自己划定的范围,朝着西列斯这边奔跑了过来。那边乌泱泱的人群说不定有几百号人,而西列斯这边却只有十来个人。
西列斯心中一惊,当机立断说:“往东面走!”
他们不得不飞快地靠近迷雾,几乎顾不上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突然发疯的人群,像是饥饿的狼追逐着自己心仪的猎物。
昨天闯进部落范围内的那名探险者,就像是没回过神一样,动作有些缓慢,落在了边缘的位置,于是被那些住民们一拥而上,很快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
他那短促的惊叫声只发出了半声,就彻底地悄无声息了。
“……该死!”安格斯低声咒骂着,“他们在发什么疯!”
当他们靠近迷雾的时候,那些住民才慢慢止住了步伐。他们仍旧冰冷的、空洞的目光静默地凝望着这些人,尤其是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然而后者依旧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地颤抖着。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长的男人,他只穿着相当简陋的衣物。他盯着这些人说了一句话,但是没人听得懂。
……除了西列斯。
西列斯眸光微动,他凝视着这个年长者,并没有表现出自己能听懂这句话。阿方索在一旁紧张地说着什么,而西列斯回复说:“别担心。继续往后走,退进迷雾里。”
几百个部落原住民几乎包围了他们,但是当他们一点一点退进迷雾里的时候,这群人也并没有阻拦。终于,当灰黑色的迷雾覆盖了他们的视野的时候,那些可怕又空洞的凝视的目光,消失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像那目光反而比这迷雾更加恐怖一些。
一些没来得及使用“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或者没来得及喝魔药的探险者,在这个时候慌忙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人们都惊慌地呼吸着,有种侥幸脱逃的感触。
“……他刚刚说了什么?”琴多疑惑地低声询问西列斯。
“他说,这不是我们应该来的地方。”西列斯回答。
琴多怔了一下,然后奇怪地说:“所以……他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他们正交谈间,一个人影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闯进了他们这片迷雾中。人们都叫了起来,确认着这个人的身份,这才发现,这是那个刚刚被原住民们淹没的探险者。
他居然也逃了出来,并且没受到什么伤害。
“……生活在那个绿洲的人们,是痛苦的赎罪者、自我流放者。”西列斯低声说,“如同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
“他们似乎遵守着某种规则,过着平静而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也似乎清楚,他们一生都无法脱离这个刻板的、单调的、束缚着他们的牢笼。”
琴多默然片刻,然后说:“他们是‘阴影’的尸体的守墓人。”
西列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他说:“【无名之火】会埋葬这个地方。”
至于这群囚徒之后的命运,那也将是他们自己需要去寻找的道路。在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如此。命运的神明尽己所能地保证着这一点。
很快,人们平静下来。他们继续出发,静默地前进着。偶尔,他们彼此交谈一两句,确保各自的精神状态。在西列斯的带领下,他们几乎畅通无阻地走过迷雾。
当然,为了不那么鹤立鸡群,西列斯偶尔也会稍微绕绕路,在不影响安全的前提下。
两个多小时之后,他们走出了迷雾。
在望见那与灰黑色迷雾绝不相同的、明亮而炽热的夏日阳光照耀下的土地的时候,许多探险者都发出了大声的惊叹。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过来朝西列斯道谢,然后又哭又笑地趴在地上亲吻着土地。
西列斯也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摘下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也不禁感到一丝愉快。虽然他们现在仍旧在枯萎荒原中,迷雾距离他们也不过咫尺之遥,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那阴森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