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呢?”富勒夫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位敬爱的诺埃尔教授,有着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包括对于布鲁尔·达罗的死亡的调查,也一直是西列斯在主动进行着,而他们只是跟随着西列斯的调查方向。
所以,就连达雷尔,也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对于西列斯的态度。他们当然是朋友,但是他们都尊敬西列斯,为其行动、为其信念。
但也正因为这样,当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他们也意识到,西列斯承担着比他们更为重要的责任。
西列斯不由得沉默了片刻。在这一刻,他几乎没法以平常那种冷静的态度,让他的朋友们安心。当然,最后,他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他几乎温和地说:“别担心。只要事情按照我的想法顺利进行下去,那么……我们就会成功的。”
他的朋友们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但最终也只能点点头,希望他更加注意安全。
很快,他们将话题转为那些不太沉重的事情,比如拉米法城内最近一段时间有意思的新闻等等。
西列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参与一两句,以及吃些点心。这是他惯常的表现,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然而实际上,此时西列斯的意识,已经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夏先生那边。
今天上午,他在家与琴多进行了许多尝试,包括但不限于【无形之笔】这个仪式的运用,以及,他是否有可能一心二用,同时操控两具躯体。
前面这个实验十分顺利就进行了,后面那个实验也还算顺利。
在他可以操控人偶之后,他就有意无意锻炼着自己一心二用甚至于三用的能力。周五的时候,他使用人偶的躯体外出,当时他也会偶尔分心到本体那边,让那边做点事情。
这更像是面前同时摆放着两个屏幕,只看他想要关注哪个、想要使用哪个。
说是“同时”,但要他真的同时操控两个躯体,比如同时让人偶的身体和本体都说话,那又是另外一重意义上的难度了。
但是,只要一方“待机”,不需要做出什么太复杂的行动或者思考,那么他就可以安心将注意力放到另外那一边,只要偶尔观察一下这边就行。
此刻,他就将注意力放到了二号人偶,也就是夏先生那边。
夏先生此时正在历史学会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闭目养神。他大概已经坐了半个小时左右,像是睡着了一样。
偶尔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历史学会的一楼大厅,为了歇歇脚,或者为了等待什么人。这种事情不算罕见,因此一楼的工作人员也懒得管他。
时不时就会有人——启示者,确切来说——走过一楼,前往历史学会的门后空间。偶然有人将目光投放在这个似乎沉睡着的男人身上,但是也不会有人想到,他究竟是谁。
……某一刻,夏先生睁开了眼睛。
他选择的位置就在窗边,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可以望见窗外的林荫道。
这一天的天气阴阴沉沉,对许多人来说,像是风雨欲来。这个念头不知不觉就划过了他的大脑。
于是他微微笑了一下。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更加习惯于这种温和的表象。尽管夏先生已经消失了十四年,但一些资历较深的启示者恐怕还对他残留着一些印象。
很快,他站起来。
他穿着西装,手中提着一个公文包,臂弯里挽着一件外套。他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但是一种温和沉稳的气质又模糊了他更为具体的年龄。他容貌并不出彩,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淹没在人群之中。
他朝着历史学会的楼梯走过去。
“……抱歉,先生。”一名工作人员有点犹豫地拦住了他,“我注意到您在沙发那儿坐了很久……请问,您的姓名是?来历史学会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轻微地笑了笑,他温和地说:“没关系。我的名字是‘夏’,我打算去三楼看望朋友。”
*
卡尔·弗里克是一位普通的启示者。
这么说不是指他能力有多差,而只是说,像他这样的启示者,在历史学会有不少。
他们可能在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这新奇的能力满怀激动、雄心壮志并且打算做出什么大事业。然后慢慢地,这野心就已经被生活的疲倦消磨了。
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他在大概二十年前加入了历史学会。当时他自然也是个活力充足、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当时他加入了第三走廊,后来又去了第二走廊,再之后又去了第一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