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开始,我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切好像都在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
霍雷肖喃喃说,他的语气仍旧带着那种轻飘飘的、如同梦境一般的感觉。时隔将近一年,他仍旧无法对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释怀。
他被迫站在发生了可怕祭祀的后厨的门口。可那真的算是“被迫”吗?
“……霍雷肖,原谅我的直白。”西列斯沉默片刻之后,就直接说,“你现在信仰布朗卡尼吗?”
霍雷肖颤抖了一下,他苍白的面孔带着一种惶然的感觉。
隔了片刻,他缓慢地摇了摇头,说:“不。”这么说着,他仿佛也松了一口气,“……不,我不是。我从未……我或许感到好奇,但我从未……成为,旧神追随者。
“您曾经告诉过我……在那个夜晚结束之后。您曾经跟我说,‘我们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是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信仰布朗卡尼吗?或者说,我信仰过布朗卡尼吗?我诘问着那个真实的自己……那个活在真实的世界里的自己……然后我确定,我并没有。
“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些神明、这些信徒、这些历史,那遥远的故事……仅此而已。我从未信仰任何神明。”
他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确认着什么。最后,他坚定地说:“是的,我从未。”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通常而言,人们会认为,布朗卡尼的信徒拥有着非常不错的意志。这是一群苦修士,在痛苦与自我约束之中锻造着自己的意志。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力量范畴。
霍雷肖或许的确没有信仰布朗卡尼。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他恐怕也很难在那个夜晚之后,继承家族的信仰……况且,他已经经过了往日教会和康斯特公国的检查。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意志,原本就已经经过了非常彻底的历练。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然后西列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最近拉米法城发生了什么吗,霍雷肖?”
霍雷肖迟疑了一下,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补充说:“我刚刚才离开……离开那个地方。过去这段时间,我没怎么和外界接触。”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便说:“有许多旧神追随者来到了拉米法城。他们试图在这座城市里做点什么……所以,我得确认你的出现与他们无关。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问你,你是否还信仰布朗卡尼。”
霍雷肖有些吃惊地说:“来到……拉米法城?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安缇纳姆。”西列斯说,“毕竟往日教会的中心就在这里。但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
“……安缇纳姆?”
在那一瞬间,霍雷肖的面孔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那可能是茫然、可能是不安、可能是憎恨、可能是欣喜。很难说“安缇纳姆”这个名字让霍雷肖想到了多少东西。
……他在往日教会经受了一番折磨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参与到了旧神追随者的阴谋之中。即便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无力改变长辈的理念,但是,他毕竟在那个夜晚出现在晚宴后厨。
事实上,霍雷肖能够再一次出现,就已经有点让西列斯意外了。他原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就此悄无声息地失踪……甚至于死亡。这都是有可能的。
不说往日教会,光是康斯特公国那边,面对这个年轻人,人们就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正因此,对于霍雷肖的出现,西列斯始终抱有着一丝警惕。
……可惜他今天使用的是人偶的身体,不然本体就可以直接对霍雷肖进行一次判定,来确认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立场。
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霍雷肖。
这张苍白的、情绪变幻不定的面孔。从霍雷肖的模样来看,他像是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年之前,那个显然出身不凡的年轻学生,变成了一个刚刚出狱的囚徒。
然而很快,霍雷肖的话也让西列斯吃了一惊。
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确定……但是,我曾经偶然……从爷爷那边听见……他提及一些……一些事情。”他低声喃喃,像是记忆已经十分混乱,“他提及……‘阴影’。”
西列斯猛地一怔,他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的惊讶,只是问:“‘阴影’?”
“是的……是的。”霍雷肖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利用痛苦来帮助自己回忆,“我记不太清了……我只是有这样一个印象……‘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