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这么剖心剖肺。
“孤平生,无甚所爱。遇你之前,日月星辰俱云烟,锦绣山河如坟茔。遇你之后,日月星辰才是真的日月星辰,锦绣山河才是真的锦绣山河……”
“孤先爱你,后才爱万民,在孤心中,你不比那万人的分量轻。”
否则一个不懂爱的人,又该如何去爱旁人?
有太多的人因权位而分崩离析,反目成仇者亦不在少数,帝王之家尤其常见。姬凡虽不知那条路自己能否成功,但绝不希望因此与容宣生了隔阂。
烛火摇曳间,容宣的心莫名跟着软了一瞬。他握住姬凡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一言不发把人抱进了怀里,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后只能亲了亲姬凡脸颊那道浅浅的伤痕,千言万语都藏在了这个吻里面。
而姬凡察觉到脸侧的温热,愣了一瞬,随即又伸手用指尖点了点容宣涂黑的脸:“你将孤的脸都蹭黑了。”
容宣闻言仔细看了看姬凡的脸,果不其然发现被自己蹭脏了一些。他捧起对方的脸,用袖子轻轻擦掉痕迹:“怕什么,你长这么俊,黑一些也无妨。”
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了。容宣乔装打扮成小太监,跟着姬凡上了马车,一个在里面坐着,一个在外面赶车。
容宣显然不太会赶车,幸亏这些马训练有素,否则天黑路滑,掉沟里也不是没可能。姬凡坐在最外面,故意隔着帘子戳了戳容宣的后背。容宣并不回头,而是空出一只手悄悄伸进帘子,摸索一番,然后攥住了姬凡的膝盖。紧接着顺势上移,隔着衣衫往他腿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这才飞快缩回手。
那是姬凡的敏感处,最是怕痒。容宣只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微不可察的闷哼声,紧接着便没了动静,自顾自勾起了唇角。
周帝今日在崇临殿设宴,朝中重臣皆有受邀,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炼丹术士,只让人大感荒谬。姬凡入殿的时候,就见右相岳渊亭已经带着使团在席间就坐,他们看见姬凡,皆都起身施礼,这才重新落座。
容宣扮做太监,垂眸跟在姬凡身后,目光不经意扫过席间,低声提醒道:“赵素未来。”
姬凡无声点头,然后在席间落座,闻言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外间一阵唱喏,原来是烟年公主和驸马到了。
皇后忽然薨逝,赵烟年自然悲痛不已。哪怕脂粉覆面,也依旧能发现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的。燕凤臣这个半大小子竟也懂了几分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目露担忧。
姬凡挥退侍从,借故让容宣上前斟酒,趁旁人不注意时低声道:“连公主都赴宴了,却偏偏不见赵素,可见周帝余怒未消。自出了上次的事,太子一党大受牵连,连纳兰府也受了冷落,你想见她只怕不易。”
长宁公主及汝陵郡王纳兰春是人尽皆知的太子党,赵儿之身暴露后,纳兰府在朝中的势力也被周帝拔掉大半,或贬谪或外调,总之元气大伤。
东临侯府已倒,可赵素同样折损严重。
容宣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若是不能明见,那便只能想办法偷偷见了,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燕凤臣全副心神都在赵烟年身上,一时都忘了使团前来的事。他见赵烟年红着眼睛,低头一言不发,从面前拿了一块枣糕递给她:“吃不吃?”
赵烟年看了一眼,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抽抽噎噎的小声道:“我……我想母后了……”
她素来痴傻,朝臣瞧见她哭,也见怪不怪了。
燕凤臣又手忙脚乱换了一块芙蓉糕:“那、那你吃这个?”
赵烟年哭的更伤心了:“皇兄……皇兄最喜欢吃芙蓉糕了,可他这几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也不理我……凤臣,他们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压着声音,连哭都不敢大声。单纯的脑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周帝忽然疏离,母亲忽然去世,一向稳重的太子哥哥也好似变了个人。
燕凤臣急得抓耳挠腮,连忙伸手给她擦眼泪:“别哭呀,就算他们都不要你,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他语罢瞧见果盘里有小橘子,又抓了一把过来,低头认认真真开始剥橘子:“你别哭了好不好,我给你剥橘子。”
燕凤臣三两下扒开果皮,正在挑拣橘子瓣上的白络,忽然察觉到对面有一道极其锋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皱了皱眉,下意识抬眼看去,却见是燕国使团队伍里一名满脸黑须的大汉,吓得双手一哆嗦,橘子滚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