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时傅的父亲,一个沉稳含而不露的男人,看见时傅也扭头看过去,声音听不出来有多亲切,但视线停在他身上没移开。
“嗯。”时傅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迈上台阶。
“阿傅回来了,想吃什么?周姨晚上给你做。”听见外面的动静,周阿姨从厨房出来,看见时傅后立即变得喜笑颜开。
时傅在第三个台阶停下,扶着楼梯的木质栏杆笑了笑:“您随便做,做什么我都爱吃。”
“就你嘴甜!”周阿姨笑得更开心了,她的手在围裙上不知所措地擦了擦,“快去休息吧,待会儿记得下来吃饭。”
“好。”时傅应下,继续上楼。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时傅回家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而他最亲近的,竟然是一个在他家待了二十多年的阿姨。
时傅回到房间,将衣服扔进衣篓里,他赤|裸着上身走进浴室,从浴室镜子反射的光线里,清楚地看到了背上鲜红的抓痕,还有肩膀上的牙印。
他侧着身体摸上去,还是有些疼的,想到清晨她咬上去的情形,时傅笑着打开了花洒。
今天早上确实把她惹恼了,闹着要删视频最后也没删,腰酸最后却更酸了,时傅笑了笑,怪他,当时的确没控制好自己。
洗完澡后,他换上家居服,在楼上处理了些事情,直到周阿姨来敲门,时傅才下楼。
楼下,他们两人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时傅的父亲坐在主位,徐之恒坐在一旁,时傅在徐之恒对面坐下。
“姑姑最近怎么样?”时傅随口问道。
“身体还不错,整天念叨你。”徐之恒笑着说。
“改天有空去看看她。”时傅笑了笑。
时傅比徐之恒大两岁,时傅的父亲是徐之恒的舅舅,在时傅爷爷去世的时候,因为财产问题兄妹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之后的十几年都没有来往,也就是去年才重新开始联系,要说有多亲近,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到底是血浓于水,人年龄大了都格外顾念亲情,那些隔阂随着时间也都烟消云散了。
“最近燕北有个项目,可能会跟几个高校合作,你有兴趣可以带着学生试试。”时傅看着徐之恒说。
“最近正在找机会想让他们锻炼一下,不过就是怕耽误你的正事。”徐之恒笑着抬头。
“有你在,不会出问题。”时傅的父亲开口,对徐之恒的能力很是信任。
徐之恒今年三十一岁,年纪轻轻的已经是燕大建筑系的教授了,为人稳重,行事周密,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不管是相貌还是行事作风,都让人很安心。
“周一我把文件发你。”时傅说。
“好,我好好规划一下。”这个机会对学生来说很难得,徐之恒当然是愿意的。
三个男人的餐桌,实在热闹不起来,本就都不是话多的人,说来说去也都是工作上的事。
吃完饭后,徐之恒离开了,时傅和父亲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他们之间更没什么可说的,他坐在这里,只不过是尽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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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林嘉因下午的航班去海市出差,临走前她去了趟医院,但来到病房外,发现有人坐在病床前,背对着她,她缓缓推门进去。
“安姨,您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林嘉因走近才发现坐在病床前的是谁。
听见声音,朱安从沙发上起身,她笑着看向林嘉因:“你工作忙,我也不想打扰你。”
“您跟我还这么见外,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嘉因让她坐下,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
“昨天晚上到的,休息了一晚上,来看看你妈。”朱安脸上挂着浅笑,眼角的皱纹透露出岁月留下的优雅静好。
“您住哪儿?要不然跟我回家一起住吧。”林嘉因看着她说。
“不用担心我,有住的地方,陪你妈待两天我就回去。”朱安亲切地抓住林嘉因的手,示意她安心。
“这两天我恰好要去海市出差,要不然您多待两天?”林嘉因也握住她的手。
“你忙你的,下次有机会我再过来,主要回去还有事要处理。”朱安笑着说。
朱安阿姨是温和的,是优雅的,但她身上的孤傲林嘉因也看得清楚,既然她做了决定,多半是改不了了,只不过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朱安和江婉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几十年的感情,林嘉因小时候总听妈妈提起朱安阿姨,只不过后来她嫁到爱丁堡,就很少回来了,而他们一家也回了国,从那以后,林嘉因也很少听妈妈再提起她。
虽然林嘉因印象里有这样一个阿姨,但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时间久远,记忆也模糊得不剩什么了。
后来再见朱安阿姨,是三年前在她妈妈的病房里,那时候她妈妈刚出事,林嘉因几乎要崩溃了,而有一天,病房来了个穿着讲究、浑身透露着优雅的女人。
她说她叫朱安,她说她是嘉因,两人抱在一起无声地流泪。
那段惨淡的日子,是朱安阿姨陪她一起度过的。
“因因,别让自己太累了。”朱安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林嘉因的头发,举止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
林嘉因忽然鼻子一酸,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忙的时候有些事就想不起来了。”林嘉因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笑了笑。
朱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她站在来走到林嘉因面前,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孩子,都会过去的。”
林嘉因靠在朱安胸前,忍着眼里的酸涩,这三年来她已经很少有这种情绪了,但在把她当孩子的长辈面前,这些被藏在心底的情绪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林嘉因和朱安在医院说了会儿话,就回家拿行李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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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童安在铭安集团楼下等时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来主动找他也就没那么难了。
今天不是卫峰开车,时傅开车从地库出来停在童安面前,童安自然而然地坐在副驾驶,她笑着把一杯奶茶递到时傅面前:“阿傅哥,给你买的。”
往常不管她带什么过来,时傅都会吃一两口,毕竟是女孩子的一番心意,但看见眼前的这本奶茶,时傅摇了摇头:“你喝吧。”
“很好喝的,你试试。”童安不放弃,很想让时傅喝,奶茶依旧举在他面前。
“太甜了。”时傅笑了笑,启动了车子。
“好吧,那我喝了。”童安也不再勉强他,自己打开喝了。
时傅看着前方的车流,忽然想到林嘉因,不知道这种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她喜不喜欢,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她的口味,她那么霸道,还那么凶。
时傅又想到了那个早晨,以及肩膀上还没消的牙印,他无奈地笑了笑。
“今天工作很顺利吗?”童安余光扫过他的脸,发现他在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还好。”旁边的声音打断了时傅的思绪,他顺着她的话问,“你呢,课程怎么样?”
“教授说要带我们做一个项目,我发现是你们公司的!”童安平日里说话总是安安静静的,但后半句话,声音里的惊喜藏不住。
当她听到教授说是铭安集团的时候,她瞬间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刹那,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恨不得立即去画图,事实上,她昨晚也确实在自习室画了很久的图,一边想一边画,一直到凌晨三点。
“好好表现。”时傅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
其实很多时候,时傅脸上的笑很难让人看出真伪,如果是真实的笑,又有点漫不经心,但如果是假装,眼里确实是有淡淡笑意存在的,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这副表情似乎可以运用在百分之九十的场合。
“一定会的。”童安心里的冲动更强烈了。
她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争取交出一份满意的作品,一份为他而创作的作品,一份他们共同的作品,让他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我们现在去哪儿?”童安扭头看着时傅,从昨天到现在她都太激动了,还没想好借口就已经站在了他公司楼下,然后一股脑地上了车。
“去给一位长辈挑个礼物。”时傅手握着方向盘,脸上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