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1点了点头,也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两口。
他们现在正循着凌溯和庄迭获得的记忆,坐在小镇沿街的咖啡馆里这座咖啡馆的气氛比码头上的酒馆好得多,干净整洁,点缀着鲜花,还有落魄的乐手在门口或是窗前拉小提琴助兴。
这片梦域给身体带来的饥饿和疲惫感和现实很接近,即使是Z1,到这时候也不得不吃点东西、坐下来歇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接下来的探索。
在梦所给出的记忆中,这也是伊文和艾克特常会来的地方。
他们在这儿从不谈论骗子和海盗。
艾克特给他讲那些旅居时见过的风景、听过的趣事,伊文大多数时候都抱着画板埋头画画,偶尔也说上几句学校里的见闻。
他不准艾克特看自己的画板,要不是见识过伊文临摹赛马票的本事,艾克特几乎要以为他拿着那么多绘画颜料和工具是在虚张声势。
偶尔想不起来什么故事可讲,陪着对方画画又实在等得无聊的时候,艾克特也会兴冲冲地给伊文表演自己的特长。
他从小就是个骗子,精通一切讨人喜欢的手段和上流人士的做派艾克特能把一条餐巾在几秒内叠成一朵花,再从手心里忽然变出来;也懂得最复杂的舞步、最繁琐的礼节;偶尔还会从落魄的小提琴手里借来把小提琴,绕着伊文拉个不停。
不得不说,那些风格各异的曲调一点也不吵,反而非常悠扬动听,比那些蹩脚的小提琴手拉得强出许多。
除了这个,艾克特还很擅长骑马虽然伊文从来都不肯承认,但这其实是他觉得艾克特最厉害的地方。
伊文从小长在海盗堆里,那些水手能在风浪里抛锚划船,也能在暴风雨里爬上最高的桅杆,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会骑马。自从五岁那年被一匹脱缰的马撞飞出去,他就再也不敢碰任何马鞍了。
然而在学校的那些课程中,叫伊文最头痛不已的马术,在艾克特那里却简单得就像是蹬一辆乖巧温顺的自行车。
艾克特甚至会做出非常疯狂的举动他会骑着马接送伊文上学和回家。
伊文坐在电车里,艾克特就骑着马在外面用同等时速跟着他。第一次发现对方居然就在外面的时候,伊文险些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
半人高的草丛里,那匹高头大马在艾克特的驾驭下跑得四蹄生风。
那个年轻的骗子穿得英姿飒爽,衣摆被风烈烈吹着,在淋漓的汗水里朝着窗户里面的伊文招手,眼睛像是最得意的狐狸一样狡黠明亮。
……
伊文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家就住在码头。
让他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的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艾克特表现得依然满不在乎。
敏锐地察觉到了伊文的心事,艾克特还特地庄严地向他宣誓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在乎伊文弗里蒙特先生的出身、经历、意图和乱七八糟的一切。
伊文早已经数乱了,他不清楚这是艾克特的“九句真话”还是“一句谎话”,但还是因为这场乱七八糟的宣誓睡了个好觉。
从那以后,除了待在咖啡馆,他们也会偶尔瞒着艾克特的那些同伙,悄悄坐车或是干脆走着去码头。
艾克特很快就适应了码头的生活。
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货行老板“买热松饼”的要求,还胆大包天地设法戏弄了这群人,让以为来了头肥羊的打手们在冰冷的海水里埋伏了好几个小时。
如果不是伊文及时赶到,又在暗中和气地劝说了货行老板,艾克特多半就要被扔进废弃船坞里面喂鱼了。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过去,他们两个互相告诉对方的秘密也越来越多。
艾克特给伊文看了自己的家族徽章,真正让他和父亲、叔叔不断逃亡的其实并不只是行骗的经历,还有他们的身份。
虽然只是破落的贵族,早已没有任何一丁点领地、庄园、财产可言,但他们的身份还是让王室蒙羞,所以只要是有人抓住他们,就能拿到一份爵位和王室颁发的骑士勋章。
伊文也承认了自己就是海盗头领的儿子,也说起了自己“幽灵之子”的身份,不过即使不能出海问题也不大,因为这座码头差不多可以算是他的。
只不过,码头最近也有点麻烦官方早盯上了这个地方,想要把这些海里来的混蛋和恶棍们再赶回海里去。只是双方一直僵持着,海盗们又还算安分,才没有让局面进一步恶化。
伊文管不了艾克特的同伙,但他还是严厉禁止艾克特在码头行骗,并且保证只要对方敢这么做,就再也不会理他。
……
“怪不得日记里,那个倒霉蛋居然还赢了十盾钱。”
催眠师忽然想起来:“原来不光是欲擒故纵,艾克特也怕伊文真的再也不理他,所以不敢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