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陈温瑜家出事了?
看谈风月一副稍安勿躁的态度,不缓不急地缀在后头,秦念久只好一头雾水地任他这么拖着,一路被拉扯到了一座大宅前。
眼前的大宅高门重檐,十分气派,却连一点人声都没传出来,跟昨夜所见的溪贝村一样透着股异样的死气,在满城的热闹繁华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浓眉汉子撒开手,又气不过地搡了他一记,粗声粗气地质问:“你这两日干什么去了?!”
也得亏是秦念久脾气好,被推来搡去的也没发火,只心说我怎么知道那陈温瑜上哪去了,嘴上模模糊糊地答了个“……收佃租。”
浓眉汉子听了后半晌没说话,粗厚的手掌攥了个拳,重重擂了他一记,“算你小子命大,也是老天开眼,没让陈家绝后……”
他说话没头没尾的,话里的意思却清楚明白,秦念久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说陈我家怎么了?!”
“怎么了,还问怎么了!你没家啦!人现在还在义庄里头躺着呢!”浓眉汉子又怒又气又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陈老爷生前是个大善人,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陈家也是的,怎么就这么霉呢!先是……唉,罢了,你节哀吧。”
秦念久不由得呆住了。
这陈温瑜的长相他是仔细审过的,福泽绵长,当可享四世同堂之福,怎么会自己横死于罗刹私之手不说,还连家里都被灭门了?
天道运转,该是滴水不漏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浓眉汉子见他发呆,当他是受的打击太大,于心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背,“官府……也管不来这事儿,你……能躲就躲躲吧,至少还能留得命在。”
远远地有人喊了声王二,浓眉汉子转头应了声,搁在秦念久后背的大掌又是重重地一拍,“我还得去巡逻,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后事……有什么要帮忙的,去府衙里找我就是。”
瞧着浓眉汉子一步三叹的走远了,谈风月摇着扇子缓缓晃过来,事不关己地感慨,“你莫不是个灾星托生吧。”
怎么走到哪哪出事呢。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念久还真没法反驳这风凉话,无力地虚着眼睛瞥他,“黄衣道人、眼翳病、陈家灭门……先处理哪件?”
谈风月看他半晌,暗道了声有趣。
都是些旁人的事,他明明大可置之不理,一走了之,专心去敛他的骨就好,怎么就全担在身上了。
这样想着,他一收折扇,拿扇尖指了指陈府紧闭着的大门,“就近吧。”
第十二章
光看陈温瑜穿着不俗,便不难推测出他生在富贵人家,待进了陈府,更是证实了先前的推测。
陈府内布置装潢得极精极妙,亭台重门,花圃水榭,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美,却不见一个活人,只空留了幅幅美景,和左一滩右一片的暗褐血迹。
秦念久不通布景巧妙的“美”,只觉得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脑中尽是些“这花真多”、“这楼真高”、“这池水真清澈”一类毫无营养的感叹。他审了审各样布局所在的方位,由衷赞了句,“哎,这宅子的风水布得还挺好,背靠青山,贪狼木星入宅在坎巽,福泽悠久,天地富贵齐啊。”
谈风月看他一眼,淡淡提醒道:“他们被灭门了。”
“……”
秦念久正赞叹的心情一断,回以他一个白眼,走进了里院。
里院雕花的门窗具碎,沾着血的桌椅屏风、碗盘杯盏、花瓶摆件东一件西一件地散落在外,地上脚印纷杂,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是暗红。曲折的游廊上抹满了道道血指印,有一小滩血迹溅到了廊柱上。秦念久走过去,拿手指在上面轻轻捻了捻,唔了一声:“还挺新鲜……该是昨夜留下的。”
算算时间,怕是陈温瑜前脚刚去了溪贝村,晚上家里就出事了。
……想他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却没能躲过罗刹私,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他收回手,转头想问问谈风月有什么发现,却蓦地嘶了一声,吃痛地拿手背盖住了双眼。一股不知由何而来的异样感斥满了他的眼球,涩涨滚烫,像是要生生爆裂开来似的。
“老谈老谈,”秦念久按着胀痛的眼睛,下意识地唤人,“我眼睛好疼……”
来的路上吃过他一次亏,闲立在一旁赏花的谈风月听他语气还挺正常,全然不像在忍痛,当他又是在作怪,冷冷睨他一眼,刚想嘲他一句,就发现他额际渗出了一层薄薄冷汗,显然已是痛极。
他忙撇下折在手里的花,快步走了过去,“手挪开,我看看。”
秦念久依言放下了手,一双眼略显空茫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