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宫不妄暗暗松了口气,挑眉道:“这还不容易?”
秦念久一懵,“啊?”
不怪他讶异,毕竟天上仙界、世中人间、地下阴司,三界泾渭分明,是互犯不得的该不会是想让他死回去吧?
琢磨着宫不妄总不会那样狠心才是,他小心翼翼地道:“……禁术?……”
像听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宫不妄不屑地轻嗤一声,抱起了手臂,“世间术法千千万种,多的是旁门左道的法子,哪非要用禁术不可。”
“……”秦念久一阵无语,心说旁门左道又与禁术有何分别……嘴上却貌似诚恳地道:“愿闻其详。”
宫不妄可没那个耐性给他解释“其详”,只往桌旁一坐,一一曲起了手指数道:“供香、白烛、红布……”如此一连念了数样物品,她想了想,“银纸也要一些吧。都去备齐全了,咒文由我来念便是。”
她向来是个行事雷厉的性格,也不顾这人甫从噩梦中醒来,十分干脆地拍了拍手,催促他道:“动作快些,莫要耽搁!”
怎么听她要的都是些丧仪之物,秦念久尚还一脸莫名,谈风月却已拉他起了身,作势要去搜罗那些物件了。
临跨出门时,房中的宫不妄一叩前额,在他们身后提醒道:“哦对,别忘了寿衣!”
外头日光融融,端是艳阳高照。
双足踏在实地上,感受着拂面清风,像在此时才确定这是实景而非梦境秦念久撑着黑伞,被谈风月拉着沿街一路走过,心渐渐静了下来。
是一种落在实处了的,宁和的、奇异的安定。
记挂着这阴魂适才历经深魇的磋磨,谈风月破天荒地主动揽过了寻物的差事,逐间探过各所屋舍,找亡魂问取各样物件,留秦念久在旁静心歇息。
奈何秦念久却是惯来闲不住的,跟在他身后叭叭地问,“她要这些物件做什么,是预备作什么法术么?还真有能让生人入阴司的术法啊?不会招灾么?”
谈风月问得一样,便把那物件拢在怀中,一边答他,“许是要作类似‘观灵术’一类的术法吧。既是她想出来的法子,该是不会招灾她总不会害你。”
心觉那宫不妄似是总待这阴魂有些不一般,他说着,话中便带上了些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酸意。
“……哦。”秦念久却全然理解为了他是在替宫不妄说话,心里似被轻戳了一下,莫名有些不爽快,便偷偷撇了撇嘴,小声嘲道:“啧,你倒是对她信任得很。”
也是,毕竟是“前缘”嘛。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谈风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意识到这谈宫二人都是在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操心,自己方才那话确实说得有些莫名了,跟个妒妇似的……呸,什么妒妇!秦念久忙甩开脑中那诡异的念头,没接他的话,而是瞄了一眼他怀里捧着的物件,轻轻“咦”了一声,“怎么都是成双成对的……老祖你要与我同去啊?”
“当然。”谈风月撇开眼没看他,将怀里的物件摆正了些。
才从那深魇中脱身,他本想劝秦念久休息一阵再议入阴司的事,但以他对这阴魂的了解,心知他既已寻见了法子,便是半刻也等不得的,他又已定下了心不能再放这阴魂独自一人了,当然要跟着一同前去……心绪百转千回,他嘴上却只漫不经心地道:“我还没见过阴司是个什么模样,去领略一番风光也好。”
秦念久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乐得有他相伴,咧嘴一笑,“那敢情好。咱们这可真是黄泉路上好做伴了!”
“……”谈风月白了这说话好赖不分的阴魂一眼,却还是应了他,“……嗯。”
一能回阴司问话,心里一块大石暂落了地,二有这老祖相陪,路上也不会无趣,秦念久心情松快地转着伞柄,随谈风月在城中好生搜罗了一番。
青远虽是鬼城,却与一般人城无异,样样物件齐备,又也因是鬼城,独缺这丧仪之物。白烛红布、供花供果等平常物事倒能勉强寻得,银纸元宝却是全没有的,还有那寿衣
秦念久看着谈风月抿唇思索的样子,拉他进伞下遮阴,“陈温瑜的衣裳我还留着呢,姑且算数吧。照这个理,待会儿去问哪位鬼兄借件衣裳来予你,应该也能成行。就是那银纸元宝……”
他歪了歪头,“不如老祖你就破费一点,拿银票先充上?大不了就算作向阴司赊的”
倒也差不离。谈风月点点头,敲响了下一间屋舍的房门。
难得寻见与他身量相当的鬼魂,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个,借来了衣裳,所需的物什也东拼西凑地搜罗齐了,一看天色,竟已过了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