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算熟悉的他乡,严子书只是想补全对方生命里自己所不知道的一段时光。
丁鸿波本想反驳“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到了嘴边却又没底气说出口了。严子书是什么样的人,他真的知道吗?如果严子书就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选择自甘堕落的呢?
严子书打算挂电话了,让他自己去消化,然而丁鸿波还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严子书好笑,“能被人养着跟自己辛苦工作,当然前者比较轻松啊。”
“那种男的能养你几天?”丁鸿波有些烦躁,“你难道觉得能靠这样过一辈子吗?”
“嗯,这应该是我和他的问题。”严子书道,“你是不是有点儿对我过于关注了?”
丁鸿波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决堤了,他本觉得严子书是清醒的,也是清高的,可眼下发现,这个清高的对象甘愿做男人的玩物却不以为耻,这种落差让他心里充满难言的酸涩。
“你以前说我戴有色眼镜,看不起人,可你这么自暴自弃,让人怎么看得起你?”
“因为我不需要别人看得起。”严子书却说,“再说丁先生,你怎么想的其实你自己该清楚,马上办订婚宴了你本来正忙的时候,为什么甚至还有闲工夫给我打这通电话?”
丁鸿波犹如被戳破了秘密:“我只是为了……”
“丁鸿波,你是为了什么不重要。”严子书打断,他不在职场之后其实就很少这么说话了,但不代表关键时刻没有威势,严肃的口气堪称指责,“我的确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你尽管看不起我靠别的男人养活。但你要做了暗室欺心的事儿,不也照样让人看不起么。”
挂了电话,不知属不属于不欢而散,不过严子书想,丁鸿波应该不会找他了。
他回过头时,傅金池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他身后,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严子书嘴上说着:“我打完了,这就回去。”却仍坐着,不急起身。
海涛声阵阵,傅金池明知故问:“是谁找你?”
严子书肃然道:“本来是一个猎头,但是可能没工作机会给我了。”
傅金池遗憾地“哦”了一声:“那也没关系,好在我还够养活你。”
严子书笑着连连承认:“是啊,我吃得不多的。”
两人聊着往回走,严子书觉得可以把丁家的事彻底抛开了。
露天烧烤结束,傅金池的调味手艺得到了高度一致的赞扬。人群说到热闹处,有的还起哄,浮夸地鼓了鼓掌,管他问秘方。这样一来,傅金池不免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傅金池反应看似温和,其实眼神冷冷淡淡,他是可以为严子书做这些,但不耐烦应付来自其他人的反馈。严子书注意到了,便很快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导别处。
大家一起动手收拾东西,没什么人察觉端倪。
外人能看到的是傅金池处处照顾严子书,实则严子书也在做他与普通人之间的连接板。
这天曾佩蓉等一行人,急着回家的就先去乘渡轮了,不急的在石鼓岛这边的民宿里多住一晚。留下来的人一起聚在独门小院里玩闹,严子书和傅金池也在其中。
曾佩蓉她们要提前练习圣诞颂歌,客厅里有架小钢琴,有人带来了五线谱,问谁不唱歌的能弹下琴。严子书以前学过,坐到钢琴前重拾旧业,一边慢慢找感觉,一边帮他们伴奏。
最开始有点儿磕磕绊绊,上手后就熟练多了,好在大家也没有太严苛的要求。严子书找前的肌肉记忆,越来越娴熟,等没人再唱歌时,他试着弹了一首曾经熟悉的《梦中的婚礼》。
傅金池没有坐,抱胸靠在门框上,像屋里所有听曲的人一样,凝神屏息地望着他。
严子书坐得很随意轻松,手法技巧说不上高超,但是弹奏清晰准确,流畅的曲调犹如娓娓道来,傅金池笑了笑。严子书抬头时跟他的目光交织。
严子书什么也没说,但傅金池知道这一曲是送给自己的。
他已经写在眼神里了。
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再有精力的人也倦了。两个住在疗养院的人,起身与众人告别。
能看出,严子书在这些年轻人里很受欢迎。毕竟他性格随和又很会做人,只要想,就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傅金池跟在他身后,两人步行在路灯的光下,并肩走向疗养院的方向。
夜风瑟瑟,冷意侵来,被身上的大衣抵挡在外。
玩了一天下来也不想再聊什么,只是这样静默地走着夜路,但并不觉无聊。严子书低头看地上的影子,狂欢过后热闹散尽时,身边却仍有人陪伴,本可堪称一件完美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