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天见到,他也不敢相信从董卓的屠杀中活下来的安国亭侯会如此温柔和善。
小孩子对情绪最敏感,连垂髫稚童在他面前都能放得开就足以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在大人面前或许可能是伪装,但是在小孩子跟前,伪装到这么完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乌程侯先前投靠袁术,后来又到兖州,他当时还觉得如此轻易将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托付出去有些草率,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
而且以刚才的情况,那位大人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身份,言语间也只当他们都是后辈,在汝南袁氏面前,没有多少身份能让他看在眼里。
周瑜放松下来,面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深秋景色颇好,冀州和扬州的景色风格迥异,瑜自幼长在江东,还从未见过黄河以北的风景。”
“这有什么,主公这儿好像没什么要紧事需要我们做,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孙策上头有个能干的亲爹,他自己又是家中长子,习惯了干什么都先往前冲,反正就算出了差错也有亲爹帮他兜底,他自己又不是傻子,捅不出连老爹都描补不了的大篓子,“别看这庄子不起眼,周围几个大营全是温侯吕奉先麾下的精锐骑兵,今儿晚上好好休息,咱们明天早起,避开那几个小子偷偷去军营。”
他对并州铁骑神往已久,上次来没来得及见到,这次一定不能错过。
听说温侯的赤兔宝马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驹,怎么着也得见识见识,就算骑不了,能摸摸也是好的。
孙策在周瑜的房间里说着悄悄话,好一会儿才回自己的房间,上次只仓促住了一晚,接下来应该是长住,激动的有点睡不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月落日升,晨雾朦胧。
原焕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洗漱好用完早饭,得知荀和郭嘉都在议政厅等他,于是加了件斗篷,又揣了个手炉,这才走出房间的门。
熟悉农时的管事说今秋天凉的慢,只怕冬天会不太冷,他是一点也感觉不出来,毕竟在他身上,什么样的冷都是冷,其中的那点差别完全感觉不出来。
郭嘉昨晚睡得晚,早上精神却难得不错,看到他们家主公早早就穿上冬衣裹上一层又一层,像模像样的行过礼,然后嘴贱的说道,“天寒地冻,主公体弱,可不要忘了吃药。”
原焕缓步走过去,在主位落座,笑意盈盈声音温柔,“天干物燥,奉孝的火气似乎也有点大,稍后便提醒疾医,让他多给奉孝开几副败火的药。”
别的可以少放点,黄连必须不能少。
瑟成这样,真当管不了他了?
荀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从竹简底下找出昨日签订的盟书交给他们家主公,“中山甄氏、河东卫氏、陈留卫氏、东海糜氏、临淮鲁氏,这五家共同签订盟书,保证冀州、司隶、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的盐价不能过高,且第一年售卖所得需有五成换成粮食运往冀州,主公看看可还有不妥?”
“文若办事,自然无不妥可言。”原焕接过绢布,看完上面的一条条条件,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满意。
先稳定盐价,继而稳定粮价,有这五家名声不错的豪族来运转,大汉的半壁江山都在他们的经营范围内,至于更远处的益州荆州,暂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刘焉刘表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他还没有好心到帮敌对方积攒实力。
况且没有人帮忙,刘焉刘表都能将益州荆州治理的很好,再有外力相助,迟早养虎为患。
即便荀心怀天下百姓,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过于心善,荀文若温文尔雅、淡然无求,他的手段却不像看上去这么温和,真要是个软乎的面团性子,他也压不住底下的人。
天子手中无权又能如何,就算大汉天子的地位在各路诸侯心中已经一落千丈,他也还是天子,能够代天巡狩、治理万民的天子。
董卓擅自废立、强行迁都,虽然人已经死无全尸,但是却给天下人开了个坏头,没有董卓废少帝立新帝之举,袁绍和韩馥也不敢把请立刘虞为帝的话放到明面上。
如今这天下,汉室宗亲有能力者,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心里有没有想过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而非刘姓的诸侯,让他们自立为帝他们肯定是不敢,但是和董卓一样另立新帝,求个从龙之功未尝不可。
只要从刘姓宗亲中找一个资质平庸肯听话的小孩儿来,他们未必不能像董卓一样成为朝廷的实际掌控者,只看如今的司徒王允就知道,只要把持住小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