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农掀开马车的竹帘子和众人道别,送行的人站在那里,黑压压一片。
三锦村多是深水田,冬季收稻后也不枯涸,安以农说冬季也能养,村民纷纷捕了鱼苗放进去,观察几日果然活得极好。
其实安以农已经把两年总结的所有方法都写成小册子赠送给村里,由村里识字的人代为教导,甚至隔壁村子厚着脸皮来求,他也给了。但是村民还是更愿意来问他,听他仔仔细细说着步骤。
这一次他要走,便是受过他恩惠的几个村子的村民来送。虽然是农闲时候,可是能让那么多人自发送他一程,也是难得的事儿,安以农上车下车,拜别三次,车子才上了正路。
顾正中懒散地靠着软枕,扇子遮了半张脸。他的眼睛化作深邃的红色,再看安以农,却看到一层淡淡金边。
安以农感觉到这股视线,以为顾正中是被阳光照到了不舒服,他伸手放下马车上的竹帘子,靠过来,金色的浅光也蔓延到顾正中的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有德之人,行善之人,他的恩泽可以庇护身边亲近者。”顾正中想起这句话,扇子下的唇角往上勾着。
不过低头看到自己一团黑雾,顾正中的笑容又淡了。
五年前他只是因为觉得有趣选择跟上看看,那时顾正中以为自己看个数日或者十几日就会感到乏味离开。谁知他这一待就是五年。
他一向克制,这是两百多年来第一次放纵自己。
世人多庸俗愚昧,即便有不庸俗愚昧的,也不肯对鬼怪平等相待。安以农这样的人,是他寻了两百多年才寻到的一个。
也是因为上了心,顾正中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
两百多年间,未曾听过鬼怪和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似乎他们总是在相互吸引,又相互伤害。
“吁”车夫缰绳一扯,停下马,车厢也是一震,外头响起车夫的训斥声,“和尚,你为什么要拦在路中间?我差点要撞到你。”
“阿弥陀佛,贫僧来此,是有话要和田施主说。”
是之前的和尚?安以农刚要有动作,顾正中拦住他:“我来和他说,我们是故人。”
安以农心说顾正中估计不知道自己见过和尚,还被劝过‘从良’:“没关系吗?他是和尚。”
“这和尚也算是正道人士,我没有随意shā • rén造业,和他不会起冲突。”
安以农点头应了,顾正中便和和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