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韩,乃东沧书院山长。”
谢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书院山长竟然年轻如斯!既然是顶头上司,自然不能再将人拒之门外,好歹这宅子还是人家送的呢,谢时这才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当然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报上名号谢时都信的,他只是还看到了男子腰间挂着的山长令。
此时桌上还放着那碗谢时打算作为晚饭吃的槐叶冷淘,冷淘已然冰凉透顶,正是入口最佳时机。可惜谢时这会正会客,只能将它收起,稍后再尝。然而一声极其轻微的咕噜声打断了他的动作,谢时手上一顿,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不知为何,心中怀揣的戒备警惕一下子松了下来。
谢时心想,这韩山长瞧着像凶神恶煞的猛虎,实则最多是饿了来寻食的黑豹罢了。这意外发现的反差让谢时对其暂时放下了戒心。
他抬起头,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般,极其自然地问道:“刚入新宅,未置办齐全,无甚好东西招待贵客,实在惭愧,山长若是不嫌弃,可一同用些冷淘?”
韩不知道眼前郎君耳聪目明,异于常人,自然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暴露。他只是微妙察觉到了这位玉人般的谢生身上的疏离淡去了不少,于是一本正经,面色自若地点了头,“如此,便有劳了。”
谢时做冷淘时,本就多揉了些面,原本是预备明日早上起来下面吃,此时再做一份冷淘也不费多长时间。他不知道那位韩山长的饭量,但是看那在古代都极其少见的高个子便知,其饭量绝对不小。于是谢时干脆将所有面团和食材都切了煮了,最后盛在瓷碗里满满一大碗,都冒出尖尖了。
一个月明如水的夜里,围着一张檀木案桌和满室清风,两个初次见面的人,食不言却意外融洽地用完了这顿冷淘。事实证明,谢时对于韩饭量的预估是极其正确的。
谢时的碗不小,但韩的碗足足有他的碗三倍大,冷淘全吃光了也全然不见他有被撑到的迹象,甚至连肚子都没鼓起来,一时,谢时很好奇他是否有个无底洞的胃。
吃完了称得上“宵夜”的一饭,有了蹭饭与被蹭饭的情谊,两人算是相互认识了。谢时心中,韩山长除了身有怪异发血光紫光什么的,还多了长得好看和很能吃的标签。
韩则在谢生做饭好吃之外,又多添了一个谢生长得好看的印象,也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宾主俱欢了。
许是为了撇清蹭饭嫌疑,韩主动说起一事。
“过几日,宋郗先生在书院举办讲会,闻尔对宋先生之学说有仰慕之心,可前往听之。”
宋郗老先生乃闻名当世的理学大儒,且专研学问,不入仕途,而是常年游历于各地,深入民情,其品行令人敬仰,从前的谢时身为士子,自然也对这种当世大儒格外仰慕,家中也收藏了几本宋大儒的理学著作。面对韩的好意,谢时没有拒绝,他对古代书院这种讲会也有些好奇,到时去体验一下风土人情也不错。
送别韩,谢时久久凝视他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不远处的梅林斋中,谢时也再未看见那如影随形的血海和紫。谢时眉头紧锁,半晌,才推门进屋。
正常人背后自然不会有血影和紫光这种诡异的存在,谢时也不曾见过,但是在现代,因为阴阳眼的缘故,他曾看到过极少数人身上有金色光华,他将这种金光称呼为功德金光,因为有这种功德金光的人无一不是为国家或社会做出大贡献的人。而反之,罪孽深重或将死之人身上,则黑影覆身。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谢时便发现,尽管五感变强,他却再没听到虚空中奇怪的声音,也再未看到过深夜里的魑魅魍魉,更别提什么金光,要不是今夜遇见了韩,谢时原本以为他身为方外之人而附带的阴阳体质已经消失了。
虽然今夜只是短短几秒,但谢时并不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这位韩山长身上奇怪的血影和紫到底代表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谢时直到翌日,以至于他见到每一个人都会仔细观察,看看是否会出现昨夜的景象。
于是今日后厨所有人都绷紧了皮,做事格外卖力,毕竟谢主厨盯人的目光有些吓人,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王二猴子尤其战战兢兢,他借口要出恭,让其他人帮他看着火,另外一个烧火工虽然不耐烦这王二猴子天天找借口偷懒,但见他面色确实不好,还是骂了一句“懒人屎尿多”,便接手他的活让他赶紧蹲坑去。
王二猴子出了后厨,却没有往茅房去,而是躲到一处草木茂盛的岩石背后,等了一会,便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来人正是同他蛇鼠一窝的采买工蔡大。王二猴子一见蔡大,便急急问道:“那谢家小子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做的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