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确立准确的经度,古代没法用卫星定位,最简单实用的办法就是靠时间,这是一道比较简单的高中地理题,通过和已知地点的太阳上中天时间的对比,就可以知道船只距离已知地点的经度差距了,比如测得上中天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那么便可以知道船只处于已知地点以东十五度的地方,如此配合六分仪确定所在纬度,最后和海图一对比定位,远洋航行的安全度大大提高。
沙漏无法确立准确的时间,所以谢时思索了半天,又去请教了尚在韩家过年的两位宋先生,得知前朝的魏国公曾经制作了一座水运仪象台,可以实现谢时所说的每日自动报时功能。
谢时一开始不知道这位魏国公是何许人也,但是两位先生提起的水运仪象台他倒是有几分印象,这不就是华国古代的第一台天文钟嘛!虽然听说这东西是个庞然大物,还要靠水力推动,跟谢时所设想的小型钟表相去甚远,但没事,东西存在就行,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发明”这时钟,毕竟这些机械仪器的知识对于农科生来说属实超纲了。
苏老一听,“公子所说的可是前朝苏颂和韩公廉所制的浑仪?”
谢时点头,忽而又想到,这位老先生姓苏,这苏颂据宋先生说也是闽地泉州人,不会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吧?
得知谢时的猜测,苏老诚惶诚恐地解释道:“误会误会,祖上曾是魏国公忠仆,有幸得以赐姓,实非魏国公后人也。”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如此一来,谢时倒是对复刻出时钟这事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谢时将自己所画的几种时钟图展开同他说明,这其中,有落地大摆钟,有怀表。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谢时对此一窍不通,只能从需求上对他们师徒三人提出两点要求,一是时钟能自动精准报时,误差不可超过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二是小巧便携,像水运仪象台那样高达十几米的庞然大物就无法实际运用到航海中去了。
听到谢时的要求,两位徒弟脸色都变了,显然两人都认为此乃天方夜谭,怎么可能把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缩小到方寸之间,还要变水力驱动为机械驱动!若眼前的人不是家主都奉为上宾的贵人,恐怕这两位年轻的匠人都要脱口大骂了。
谢时赶紧安抚人家,示意自己绝对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故意刁难人,“我知道这机器制造的难度,只是想请各位能工巧匠试试,若不能成,我也不会怪罪几位,成与不成,只要各位能对前人的机械有所改进,我都有重赏。”
苏老一直看着图纸若有所思,此时忽然问道:“敢问公子,是从何处得到的图纸?若能有高人指点内部构造,想必我等会更有把握。”
谢时心中尴尬,他上哪去给他们找现代的钟表匠指导,如今的“高人”就只有他一个,可他是个假高人,纯属外行。
“这是我从海外番人那得到的,如今也无处去寻能制此物的工匠,只知道此物原理同水运仪象台一样,构造上想必也是相似。”
苏老一听是海外的东西,不禁啧啧称奇,感叹出声:“番人如今竟然已能制得如此精妙之物了吗?!”他说完,又好似被激起了斗志,道:“番人愚钝,后来居上尚能达到此等技艺,没道理我泱泱上国还无人能制,公子请让老朽将这图纸带回去钻研一段时日,再来同您回报。”
谢时自然乐见其成,临走前,将宋老先生翻阅典籍给他找来的《绍圣仪象法要》抄本赠予苏老,此书乃苏颂所撰,里头明明白白的记载了制作水运仪象台的步骤和图纸,希望能给这位老先生一些参考。
走前,谢时一直将他们送到院门外,站在廊下目送师徒三人走远,心中唏嘘,华国古代匠人并非无发明创造的能力,只是他们的手艺只服务于贵族的享乐,地位底下一直得不到重视,才会在大航海时代开始后,被欧洲后来居上,走在了前头。
“先生似乎对这些匠人格外重视?”一直旁观谢时同几位工匠探讨造物之术的韩宁忽然道。
谢时转身,二人往回走。他并没有回答韩宁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宁哥儿觉得这些工匠重要吗?”
这个问题可把少年韩宁问住了,按照他一直以来所受的士人教育,士农工商中,儒生最清贵,主持国政,农人乃国之基,不可不重视,工匠、商户皆为下九流。韩家正是靠着经商才有了如今的滔天巨富,因此韩宁当然不认同商人乃下九流这种说法,但工匠这一类人,韩宁思来想去,似乎他们于国于民,都没有太大作用。